伤逝经典句子及感想 伤逝的经典散文 “是小于啊,你搬到这个小区了啦?”正低头走路呢,耳边传来一声问询。 “李姐,是你啊!原来你也住这个小区。我搬到这边五六年了,一直没

伤逝的经典散文

“是小于啊,你搬到这个小区了啦?”正低头走路呢,耳边传来一声问询。

“李姐,是你啊!原来你也住这个小区。我搬到这边五六年了,一直没碰到过你。”我一眼就认出,跟我打招呼的,是以前租房住的时候,房东李大叔的大女儿。七八年不见了,从她那眼角的皱纹里,我看到了光阴的匆匆,岁月的无情。弹指一挥间,我们都不年轻了。

“儿子很大了吧?上几年级了?”李姐笑着问我,胖胖的圆脸上一双大大的杏眼,还是那么漂亮。

“八岁了,上二年级。这么多年没见过你们了,你爸你妈都还好吧?”

我最关心的,是我以前那两个老房东。

李姐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了,脸色凝重,眼神也暗淡下来。

“我妈前年过世了,爸在民勤老家,和二哥一起住,身体也不行了,常年吃药。”

心像被撕扯了一下,生疼。这些年,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一个“死”字,一个个亲人的离去,刺激地神经极度脆弱。有时候,看到小区里死了人,楼下摆满花圈,也会忍不住叹息一声。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又能逃脱最后无奈归去的结局。和两位老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四年,在心里,也早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长辈亲人一样。

那年,我还在乡下老家。因为做了阑尾炎手术,身体一下子垮了,瘦了十几斤。老公心疼我,接我到打工的城市,亲自调养。老公那时租住在一个小院里,住的楼下一间平房。我到的那天晚上,老房东夫妇下来看我,我从老公的介绍里知道,他们是民勤人,这个小院包括前面的二层小楼,都是李叔的私房,自己住楼上一套,其余全部出租。

我在那里,大概住了快一个月,因为身子骨弱,也不熟悉环境,每天只是一个人在小屋里躺着,很少出去。楼上的李叔李姨下楼来的时候,准会敲门进来,问问我吃过了没,闷不闷。李姨拉着我瘦瘦的胳膊,直摇头:“这样单薄的身体可不行,农村里活苦,可得把身体养好了。要多吃肉,多喝鱼汤……”

李姨说话是民勤方言,有些话我听不懂,只能笑着点头。她那慈祥的眼神,唠唠叨叨的话语,像极了妈妈。妈妈去世刚两年,听着李姨的话,我心里酸酸地就想哭。如果妈妈在,看到我动手术,岂不是心疼死了。

老公工作忙,常常加班,中午有时不回来,就给李叔打电话,让他帮我去买饭。李叔答应着,却不去买,让李姨做饭的时候多做一碗,给我送下来。我生性腼腆,不习惯接受别人的照顾,总觉得欠了人情似的,难为情,一再推辞,说我自己出去吃,饭馆就在他们楼下,挺方便。李姨就恼了,说饭馆里的饭调料重,不适合病人吃,还说外面风大,出去容易受风。她那说话的语气,特像训任性的女儿。她还禁止我看书,说生病看书,会看坏了眼睛。也不能多看电视,眼睛和耳朵都会受刺激。我不知道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哪来这么多讲究,我妈和婆婆也这样,在我坐月子的时候,没少训我。用她们的话说,年轻时做的病根,老了才受罪。我对她的训导,乖乖地听从,听到她的敲门声,就赶紧把书塞到枕头下。吃着她端来的饭菜,肉汤,却不能道谢,说了,她就皱眉头,说我见外。

因为惦记女儿,我住了二十多天就回家了。临走那天,李叔和李姨都来送我。李姨依然絮絮叨叨,叮嘱我回家不要急着干活,不要多走路,造了病,老了受罪。听着她暖心窝子的话,我眼睛湿湿的,出门在外也能受到关爱,那份温暖,更让人感动。

两年后,我带着女儿,再次来到李叔的院里。这次,是长住。老公说城里教学质量好,托人问好了市里的小学,我自然得来陪读。楼下都是平房,被前后的高楼夹在缝隙里,阴暗潮湿。李叔楼上的房客正好刚搬走,老公提前跟李叔打了招呼,说我们住。楼上是一小套房,里外两间,前后有阳台,虽然也窄小点,但总比楼下的平房里敞亮。我来以后,便搬到了楼上,与李叔他们一墙之隔,既是房客又是邻居。

住在一起,走动地就更勤了,李叔李姨没事就来我们房里坐坐。李叔跟老公谈工程,李姨和我唠家常,唠他们的儿女。大多时候,我都是静静地倾听,微笑或者点头。从他们的神情和话语里,我能感受到的,都是对女儿们的担忧,儿孙们的挂牵。我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喜欢和我们亲近,楼下的租户,几乎都是做生意的,早出晚归,只有我不上班,闲的时间多,他们老了,儿女都不在身边,心里的那份孤独寂寞,也需要与人倾诉。

和他们住一起的,还有他们的外孙,一个小男孩,和我女儿一样大,上同一所学校。那孩子看着机灵,也聪明,学习成绩却很差,每次考试都不及格。外公外婆能关照他生活,却不会辅导他功课,干着急。看我来,李叔挺高兴,过来跟我商量,让两个孩子晚上在一起做功课,有不会做的题,我也能一起教。

孩子是他们三闺女的,从小就跟着外公外婆生活。李姨说,三丫头傻,在毛纺厂上班的时候,认识了个当兵的,二十岁就怀孕,生下了娃,两个人却没走到一起。孩子的爸爸复员回了老家,早结婚了,三丫头却带着孩子,一直漂着,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三十多岁了,还没个着落,让他们忧心。

李姨谈起自己的孩子们,就开始叹气,眼睛里,也闪着泪花。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四个闺女,两个儿子都不让他们操心,大儿子招了工,在外地上班,小儿子留在老家,继承了家业。李叔是最早当包工头的,那时候工程好干,地皮也廉价。李叔干了几年,攒下一笔钱,就在城里修起了这栋楼房,后院还有一溜平房,一年光租金好几万,足够他们生活了。几个闺女,却都不让他们省心。大女儿离婚了,带着一个女孩单过。二女儿也三番五次闹离婚,最小的'闺女快三十了,到处瞎折腾,没个正经工作,也不肯安安分分找个对象踏实过日子。

“你说,我们把几个丫头都带到城里,不就是想让她们离开农村,少受苦,有个工作,过好日子吗?咋就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呢。”

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了。几个闺女,成了老两口的心病,提起来,都又气又无奈。

“等过两年,鹏鹏初中毕业了,我们把这房子卖了,回家养老去,不操这份心了。”

李叔进来,接过话茬。怀里,抱两个大西瓜。

“天热,杀西瓜吃。儿子昨晚拉来的,民勤瓜,又沙又甜。”

我接过来,也不客套,反正吃他们送的东西,已经习惯了,跟他们在一起,就像家人一样。民勤地处沙漠边缘,日照足,适合种植各种瓜果。李叔讲起自己的家乡,总是眉飞色舞,满脸放红光,也许,这也是每个人的恋乡情结吧。

坐在我面前的,则是两位善良的老人。岁月的风霜在他们的脸上刻满沧桑,飘忽不定的光阴送我们一路前行,无论驻足在什么地方,那黄土地一样善良朴素的秉性都不会改变。

红红的西瓜切开,空气里飘着清香的甜味。我们吃着西瓜,唠着磕,平淡的生活因这些暖味儿,多了许多温情。

孩子上了学,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一向喜欢安静,不爱出去转街,看看电视,翻几页闲书,一天的日子也就打发了。李叔老两口也寂寞,儿子们隔得远,很少来看他们。大女儿和三丫头,倒是常常过来,来了就跟客一样,往床上一躺,等李姨把饭做好,吃完,嘴一抹,走人。李姨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几个丫头都长得像妈,个个漂亮。站在阳台上,看着三十多岁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个小姑娘似的三丫头,李叔总是摇头。李姨毕竟是当妈的,女儿再不好,也不忍心责备。他们担心的,是外孙鹏鹏。缺少父母的关爱,对一个孩子来说,也会造成心理上的缺陷。可闺女不听劝,不肯安分守己做人,放浪形骸惯了,他们也管不了。他们除了帮她养孩子,又能咋办呢。

有时候,会有周围的老太太来找他们打麻将。李叔胖,高血压,坐一会就头晕,撑不住。李姨过来叫我,让我和他们一起玩。我一向对玩都不感兴趣,纸牌和麻将都不会玩。李姨非拉我过去,李叔站我后面教,一个下午,我居然就学会了码长城。以后每次他们赶上三缺一,就喊我过去,陪着他们消磨光阴。日子,也就这样晃晃悠悠地,都成了过往。

后来,我怀了第二个孩子,也多亏他们照应着。强烈的妊辰反应,让我疲惫不堪,不停地呕吐,食欲不振,脸色蜡黄蜡黄的,整天懒懒地躺在床上,没一点精气。李姨每天都过来,看我半死不活的样子,心疼地直摇头。说她当年怀几个孩子的时候也一样,害喜害得厉害那时候农村里条件苦,没吃没喝的,老遭罪了。

“唉,辛辛苦苦怀孩子,养孩子,孩子们长大了,不听话,也累心啊!”李姨有开始叹息。我听李姨说,三丫头跑兰州去了,几个月没回。四丫头在折腾开麻将馆,一个单身的女孩子,正经营生不干,干这个,能有个好么。李姨一提起丫头们,心情就变坏了。其实我也知道,她主要是还是为女儿们的将来担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歉意地笑笑,又开始说我。让我忍着,吐也得吃饭,多吃新鲜水果,有空了出去走动着,精神也好点。不想做饭就去买点爱吃的,别亏了肚子里的孩子。看着李姨那张慈祥的脸,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妈妈,当年怀女儿的时候,妈妈也常这样说我。在这个城市里,我只是他们一个普通的房客,可我们这老少两代之间,更像是亲人,虽然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他们的这份情,也让我常常感动地眼角潮湿。

李叔出去买菜时,会过来问我,吃啥菜,他给我捎带着买。买了菜,也不忘秤几个苹果,香蕉,时令的水果,让我调节口味。也许,人和人在一起住久了,就会不自觉地融为一家人。他们把我当女儿一样关照,我在心里,何尝也不是把他们当作最亲的长辈。李叔高血压,高血糖,上楼梯气喘吁吁的,像拉风箱。李姨有严重的关节炎,膝盖骨都变形了,走路一歪一歪,上下楼要抓着楼梯上的铁栏杆。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亦用他们的热心,给别人一份温暖。

生下儿子从医院回去,李叔李姨高兴地合不拢嘴,像他们得了亲孙子一样,满脸的喜气。我住院七八天,女儿一直是他们照顾着。我刚进屋躺下,李姨就端来一砂锅香喷喷的小米粥,盛在碗里,腾腾地冒着热气,一颗颗红枣闪着亮光。我借故转身看孩子,悄悄抹去涌出来的热泪。除了妈妈和婆婆,这世上还有谁能这样贴心地像女儿一样疼我。

“看看,这小脸蛋,小嘴巴,多可爱!”李姨特喜欢孩子,每次进来都抱着儿子逗,脸上的皱纹开成了灿烂的花。“啥时候四丫头安分了,好好找个对象,安个家,生个娃,我这心里,也不揪得慌了。”李姨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四丫头也三十过了,一年一年晃荡着,成了他们的心病。

我笨嘴拙舌,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她,只能笑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都是成年人了,会处理好自己的生活。李姨说,丫头啊,你不懂,孩子们长到多大,在妈的心里,都是孩子,不扯心,能行吗?可不是么,妈妈在的时候,不也一样对我们牵肠挂肚的。这人啊,都是在父母离开之后,才会念起他们的好。

儿子五个月大的时候,老公说房子太小,影响女儿学习,看好了马路对面一套两室两厅的楼房,尽管租金比这里高得多,但四口人挤到这两间小屋里,憋屈不说,也给不了女儿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我们虽然住惯了这里,对老房东夫妇也是百般不舍,但还是决定搬走了。

搬家那天,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丝,也像我牵扯不断的思绪。心里湿湿的,喉头哽咽,竟不知该怎么和他们道别。

“丫头,别难受,去收拾屋子吧,空了抱孩子过来给我们看看。一起住了这几年,你这一走啊,我们想说话都没个知心的……”李姨攥着我的手,也是一脸的不舍。我除了点头,话都说不出口,我怕忍不住,当着他们的面掉眼泪。抱着孩子,下了楼,看着阳台上两个老人,一头白发,满脸沧桑,朝我微笑着挥手,忍了很久的泪,终于落下来。

我们搬家后不久,李叔过来找我,让我去搬他养的几盆花。他说,他已经把这边的房子都卖了,准备回老家,和小儿子一块住。落叶归根,这把年纪了,还是回老家吧,和儿孙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我买了礼物,和老公一起过去,既是探望,也是告别。我知道,从此以后,我们恐怕再也无法相见了。李姨泪眼婆娑,舍不得撇下抚养了十几年的外孙子。三丫头找了个对象,有房子,她要把鹏鹏接过去。可孩子从小和外公外婆生活,对妈妈很疏离,十几岁的娃了,正是叛逆期,也不愿意去过寄居的生活,情绪很抵触,让他们更放心不下。可对孩子们,他们该尽的心,都尽了,随他们吧。

我们静静地听两位老人的诉说,点头,或者说几句安慰的话。住一起几年了,彼此的心性都已熟透,他们有时候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个能够听他们说说心里话的人。或许,有些话,只有说出来,感觉才能稍微舒服一些,就像倒苦水,倒空了,心里就不堵得慌了。

李姐走了,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直湿漉漉的。抬头望望天空,瓦蓝瓦蓝的,几朵白云悠悠地飘着,还有明晃晃刺眼的太阳。可是,再灿烂的阳光,也晒不干落在我心上的雨。恍惚中,两位慈祥的老人,笑着,近了,又远了,如一朵云,飘啊飘,最终,都会散了。

散了,就没有牵挂了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此,我的心上,又添了一道新的伤疤。

伤逝经典散文

记得鲁迅先生曾写过一篇文章名为《伤逝》,虽然看不大懂,可是请允许我借用鲁迅先生文章之名来纪念我即将逝去的美好年华。

——题记

常常在想天空的颜色为什么是蓝色的?即便知道它的形成原理,也要想一想,听起来也许会很幼稚。其实,蓝色是天空的心情,蓝蓝的,淡淡的,忧伤的,很是让人怜爱。

多少次在梦中徘徊,惆怅,那些梦里梦到的醒不来的梦,那些儿时的记忆很放肆的被流年的枷锁抹掉,不留一丝的痕迹。

斑驳的墙很是迷茫,总爱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然后伸开五指面向阳光,让阳光的温度穿梭于指间,学院里的蔷薇花紫色一大片恣意地在阳光下绽放着,柔柔的晚风又吹来过往。

很怀念小时候的自己,与小伙伴们你爱谈天,他爱笑,梦里花落知多少。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念旧的女生,总想隔着些岁月的朦胧去寻找丢失的流年,可是,回过头猛地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时光的匆匆又怎能敌得过那些心结?试问,鸟儿飞了有再来的.时候,可是又有谁知道是老鸟还是小鸟?花儿谢了,也有再开的时候,可是又有谁知,那花儿还是去年的吗?我知道,谁也不敢保证,谁也无从知晓。

曾经那些红色的伤痛轻轻一碰就会疼,疼的时候感觉心快要被人活生生地揪出似的,伤逝我想慢慢死去,然后葬我于山岗,可好?

那些逝去的,终将留在记忆里,留在昨日,只要青春有梦,就应该勇敢去追。

可否许我一世的暗染,来沉淀在即将逝去年华里的暗香涌动?

谨以此文纪念即将老去的90后的青葱岁月

伤逝的散文

无数个梦里,她都如风般自由翱翔,飞过仙雾缭绕的高山和惊涛骇浪的大海,掠过葱茏幽深的森林和花果飘香的平原,那些或惊心动魄或瑰丽奇幻的风景本是她在现实中从来未曾邂逅的美丽。然,却是那么真切、温暖,彷佛是她灵魂深处最初的记忆,穿越千百世的轮回而来,带着碎碎的念,惊起了她生命中那些早已落定的尘埃——是的,任谁也无法知道,梦里她飞翔的尽头总是故乡的那一方天清地远。在那里,她依稀变成了孩童的模样,怀揣着一颗愧疚的心,试图去弥补曾经的遗憾,和,隐隐的伤痛。

【一】

爷爷,是家里最疼爱她的人,虽然这位饱经世事沧桑的老人一直盼望着能有个传宗接代的孙子,但是孙女的调皮可爱和聪慧懂事也着实让他感到心头暖暖。在她的记忆中,爷爷总是能满足她的任何愿望,糖果、面包、雪糕,当它们还是别家孩子心目中的奢侈品时,她已经觉得这些吃食太寻常不过了,而且爷爷总是那么出手大方,每次给她买东西,都一下子买很多,从不让她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爷爷的这种娇惯和满足吧,使得长大后的她从来没对任何物质性的东西有过强烈的愿望,换言之,任何炫富性的行为都激不起她的兴趣,当然,她也不太会“过日子”,钱来钱去,她始终不太放在心上。爷爷也从来未训斥、责备过她,因为在爷爷眼中她从来都是优秀的,不论她做什么事情,爷爷都认为是正确的——正是这种无条件的肯定,让本如丑小鸭般的她竟也拥有了骨子里的高傲和自信,即使后来的生活和事业平淡平凡,她也坚信自己是芸芸众生中不同的一个。

念高中的时候,她住校,爷爷每每开工资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她,领着她去饭店吃饭,并且给她留下钱后才走。而她也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爷爷给她的一切,却没有注意到爷爷已经越来越老了,从她的学校到家里,爷爷需要骑着自行车走上几十里路……后来,她上大学,工作,成家,渐渐地,离爷爷越来越远,爷爷明明想她,却从来不给她打电话也从来不要求她回来,只是,在她每每回老家的时候,总能看见年迈瘦弱的爷爷站在村子外很远的地方等她,听家人讲,爷爷几乎每天都要站在这里守望一会,刮风下雨都不例外,那是在默默地盼着她回呢。

那一年,爷爷的病已经很重了,看到孙女回来,他还是乐呵呵地亲自去买菜买肉,却不问她在外面的任何状况,也许在爷爷心目中,他的孙女一直都是优秀到不用他来操心吧,可事实上爷爷越是不问,她心里越是觉得愧疚于爷爷——她知道,爷爷是希望她能做喜欢的工作,呆在喜欢的地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想到那一次离开,竟是和爷爷的永别,就在时隔不久的一个冬夜里,母亲打来电话说爷爷过世了,去世前爷爷的眼睛环顾着屋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知道爷爷是在找她……她没能在爷爷临终前送他一程,更没能在爷爷入殓前见他最后一面,是因为自私的她听从了家人的劝说:为了腹中的孩子,不要出现在这样悲恸、不吉的场合,否则会引发流产……她无法想象,在寒冷的冬天里,爷爷躺在冰冷的棺木中会有多么孤独,而他最爱的孙女却没能到他的坟前磕几个头烧几张纸……时光,时光,你为什么就不能倒流呢,她多想回到那些年,多回家陪陪爷爷,多跟爷爷说些话呀。

而爷爷也会想念她吧,可是,为什么,在爷爷去世后的若干年里,她梦中的爷爷却不肯和她说一句话?她一直以为是爷爷泉下有知责怪她的不孝,却不料在家乡的传说里找到了爷爷不肯说话的理由——据说,死去的人不和活着的亲人说话,是为了他们能在尘世健康地生活,不受到阴气的侵扰……即使无数个梦里,她流着泪追问爷爷他过得好不好,爷爷也只是冲她笑笑,决绝转身,永不回头。

如果有来生,她一定还要做爷爷的孙女,她会很乖很听话,更会在爷爷变老的时候,放下一切陪着他,和他说话,给他喂饭,让他永远不再等待,不再孤独。

可是,人,真的有来生吗?

【二】

爷爷去世后,奶奶显得格外孤独,这个爱说爱笑的老太太似乎一下子变了个人,整日神情黯然、郁郁寡欢,很多时候,别人跟她说话,她都半天没有反应。

因为心里对爷爷的愧疚,她便经常把奶奶接到自己家里来住,而她那性格虽然冷峻却心地善良的丈夫对老人家也是特别关心体贴,更重要的是,奶奶找到了可以说话的小人儿——几个月大的重子孙。于是,常常是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她听到奶奶和躺在婴儿床上的小家伙对话,一个是反反复复叨念着什么,另一个则是依依呀呀不知所言。这是人世间最奇妙的组合吧,苍老和新生,过去和未来,因为血脉相连,便都成为爱她的和她爱的。

那个时候,她父亲的工作也变动了,于是她的母亲便来回奔波于女儿和丈夫之间,老家无人照顾,望着荒芜的菜园,父亲母亲便决定卖掉老屋,可是这个决定却没敢让奶奶知道,因为谁都知道奶奶对老屋感情深厚,怎能答应卖掉?

乡下的房子如果没人住,定会成为燕雀狐鼠的巢穴,她清楚记得乡里一处破败的庭院,里面杂草丛生,宛若聊斋里鬼怪出现的场所,于是,她便默默支持了父母的决定,无他,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深爱的老屋破败下去,有人料理终归是好的,哪怕不是自家人。

可是,正是这个决定让事后知道真相的奶奶彻底崩溃了,老人流着泪嚅嗫着说:“你们也不和我说一声就把老屋卖掉了?我没有家啦……”

虽然父母的新居是条件比老屋好上许多倍的楼房,可是奶奶却经常趴在阳台上,望着老家的方向默默流泪——那时,她只是以为老人太怀旧,很多年以后,当她在梦里总是飞翔在回老家的路上时,她才明白,老屋就是家人的根呀,他们把自己的根给弄丢了!

后来的一次回乡,当她看到自己的老家被它如今的主人给弄得肮脏杂乱、面目全非时,她流泪了,那是一种无法言传的`痛,彷佛心被掏空了一大块,鲜血淋漓,再也无法愈合。

而奶奶,在饱经病痛的折磨后,终是带着巨大的遗憾悄然离世了。临终前,奶奶对儿女们说:“你们听好了,我和你爸哪儿也不去,就呆在老家……”别人都说奶奶是神志不清了,可是她却蓦然觉得奶奶是清醒的,活着的这些人们才是迷失了心的方向。

其实,她又曾为奶奶做过什么呢?记忆中,她总是那么倔强,不愿意听奶奶的唠叨,嫌弃奶奶走得慢,不愿意陪奶奶一起散步,甚至在奶奶给她买回什么东西来的时候,她总是嘟囔几句,“哎呀,奶奶,你不会买的,买的不好!”

可是奶奶从来未曾怪过她,奶奶会一如既往地唠叨她,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和人好好相处,要多吃饭,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瘦,身体会变差的……她说皮肤有点过敏了,奶奶便会步履蹒跚地挪到药店给她买药膏,她说遇到什么问题了,奶奶便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她受委屈……她清晰记得,出嫁前,奶奶用粗棉线来给她“开面”,一点一点,虽然有点疼,但是那种古老的美容方式却饱含了奶奶对她婚姻的无限祝福:奶奶希望她是个美丽的新娘,更希望她一生一世平安、幸福、美满,活的别开生面……

“这座房子是给太奶奶住的!”她看见儿子一边搭积木一边在自言自语。

“宝贝真乖,妈妈帮你。”她走过去和儿子一起拼装那些积木。

“妈妈,太奶奶去哪里啦?”

“……太奶奶呀,她去了美丽的天堂。”

“妈妈,天堂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眼前那座积木搭成的房子泪流满面——那座小小的庭院,分明是奶奶深爱的老屋的模样。

【三】

当听到他因公殉职的消息后,她的反映很木讷,过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这,是真的吗?”也许,在别人眼里她是无情的吧,这么多年,她倔强地行走在寻找远方风景的路上,而把他的痴情和等待轻蔑地抛在风中……

青梅竹马这个词,用在她和他的身上,似乎也不太恰当。小时候,他常常站在家门口,等她走过来时便雀跃着过来讨好地说话。还有时,他会把自己悄悄藏起的不让家里弟弟发现的好吃的和好玩的送给她,只为博她一笑。只是,她自小就吝啬热情和笑容,对谁都是一副冷漠淡然、拒人千里的姿态,难怪有个非常不好听的绰号叫“大架子”(就是高姿态,人际关系不好的意思)。可是,他偏偏是个执着的男孩儿,不管她怎么对他,他都一如既往地对她好,直到有一年的冬天,他站在自己家门外的雪堆上叫她,她假装没听见,他便急着往下跑却不料从雪堆上摔倒,把胳膊摔断了……为此,他不得不休学一年,和她不再是一个年级,渐渐地,两个孩子的关系便远了。

后来她上了初中,他竟然托人给她送封信来,信的内容具体是什么,她根本就没细看,因为她不想给老师和同学留下所谓“早恋”的印象,所以她干脆把信又托人退还给他。再后来就是上了高中,他好像要去念什么警校军校,走之前想见她一面,她也没有理睬,因为在她的心目中,优秀男孩子根本不应该是这样婆婆妈妈、而应该是志在四方,果敢坚毅。

于是,他便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那些年,她为了考学,为了工作,为了感情,伤过、哭过,也渐渐明白,原来远方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好,最美的风景永远在路上。

只是没想到,当现实的纷扰让她早已记不清他的模样时,他却和她再次重逢在朋友的聚会上。那晚,她听身边的同学介绍才勉强认出面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帅小伙就是多年前追着她在身后跑的小男孩儿,而此时,他已经是一名武警,据说还非常出色。只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或许是他本不算是她的故知,更或许她本就不是个喜形于色的女子。

“这么多年,你的外表依然是冰,而内心呢……”当身形高大的他举着酒杯来到她面前时,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细细端详他的眉眼却早已没了年少的青涩和熟悉。

“我毕业就结婚了……你呢?”她刻意回避了他的话题,却抛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他的眼神霎时变得黯然,却又很快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和深邃,“我还好,只不过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再往下,似乎就没什么说的了,在象征性和她碰了下杯子后,她淡淡说道:“谢谢你,我听妹妹说,你曾经很照顾她。”

“这是应该的,不是吗?”他微微地笑道,却没再多说什么。

谁也无法看出她和他之间有些什么,事实上,可能也真的没什么,只是那一晚,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在KTV里唱着那首黄品源的《海浪》一遍又一遍——

我听见海浪的声音

站在城市的最中央

我想起眼泪的决心

你说愿意的那天起

后来怎么消失去

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我是怎么能让你死心离去

……

再后来,她听说,他和一个性格很泼辣的女孩儿谈了恋爱,只是没多久,就分开了,又听说他领导的女儿看上了他,不知道结果如何,而她也只是默默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

直到这一天,母亲打电话说他不在了,遗体被运回故乡……窗外,已是黄昏,她呆呆地站在窗前,突然感觉到无法呼吸,她未曾爱过他吧,也不会爱上他吧,因为在她孤傲而倔强的骨子里,她的爱一定不会是青梅竹马那种透彻彼此的方式。

可是,为何,此时此刻,她会感觉到心里如此空荡,尘世间所有的悲欢冷暖都无法填满?

她是亏欠了他一生的等待还是亏欠了他一句话——其实,我的外表是冰,内心却是火。

伤逝经典抒情散文

【奶奶】

听父亲说:奶奶出生大户人家。但我见到奶奶时,她已经一点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大户人家后代的气质、风度,生活的磨难已经将她改变成一位典型的农村老太婆。

土改时,因为有祖上遗留下来的比较多的田产,爷爷奶奶被评为“地主”,按当时流行的语言,爷爷是“地主”,奶奶则是“地主婆”。爷爷没有熬过59年全民族的大饥饿,奶奶虽然熬了过来,但她不得不将以前爷爷承受的那个名号接过手来,成了集“地主”、“地主婆”一身的人。

那时,电影里、书里总有所谓“地主婆”的形象:穿得十分妖艳花哨,头发亮亮的贴在脑上,要么什么事也不做,要么就是嗑瓜籽、扎鞋底什么的,总是咬牙切齿地拧丫头,恶狠狠地用发簪或针扎丫头……因为一次又一次地在我幼小的思维里反反复复地强化,我自然就对“地主”也罢,“地主婆”也罢有了很深的仇恨。但也非常奇怪,我的仇恨却总是无法针对奶奶。奶奶在我心目中总是那样慈祥,那样节俭,那样勤劳……一点与什么“地主”、“地主婆”也对不上号。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不时跟着父母回老家探望年迈的奶奶。每到这时,我总是十分兴奋:因为只要到了奶奶家,奶奶总要想方设法给我弄些好吃的东西。虽然爷爷死后奶奶一直住在么爹家里,她既不能当家,也不可能拿出什么特别好的东西,而且家里确实也没的什么好东西;但奶奶却总能想出办法给我一些惊喜。其实,那惊喜每次都是一样,也就是小小的一碗被叫着“藕粉”的东西,那“藕粉”由奶奶在刮土豆时从泡土豆的水里一天一天地积存起来。我一到家,奶奶便急颠颠地拿来舀水的锑瓢放在煤火上,从碗柜的深处取出她好久才积攒起来的一小包土豆粉用水调匀,倒入瓢中,加上一丁点糖或者当时广为使用的糖精,用餐匙慢慢地搅。只那么几分钟,我面前就摆上了小小的一碗百吃不厌的“藕粉”,奶奶看着我既饿劳又小心啧啧有声地吮吸,布满皱纹的脸上显露出来的表情只能是被常称为慈祥的那种了……

奶奶是办饭做菜的能手,她总能将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做得十分精致、可口。她将刚从自留地里摘回的嫩辣椒剁碎,和着豆瓣浆吃,吃起来满口清香,特别开胃,是下饭的好菜。她将父亲称回的一小块肉分成几份,一部分填入挖掉瓤的小南瓜中,蒸着吃;一部分和上面,炸着吃;还有一丁点肥肉,与榨菜一起炒着吃。她做的咸菜花样多,味道好,远近闻名。她将一小条姜丝裹在一小片萝卜里,用线串成一串串的,放入豆瓣浆中;半年后拿出来给我们吃时,既有点咸,又有点辣,还有点香,父亲说:这可以叫“山珍”了……现在很多时候,只要饭菜不可口,我就会想起奶奶做的那些好吃的菜,一想起来,就有点垂涎不断……

我懂事时,奶奶已经很老了,她已经不能做什么重活了,但她总是默默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地忙着她自己的小活,一刻也不停息。家里的一日三餐由她操办,一家大小的衣服由她清洗,自家喂的猪也基本上由她照管,有时还不得不到自留地里去松地、锄草、点种、收获。只要有空,她就端出布篮,套上顶针,为我们扎袜底,做布鞋,每年,她都会为我们一家大小一人扎一双袜底,做一双布鞋。那袜底有各种各样的图案,那布鞋穿着既松软舒适,又结实耐用,比现在那些动辄几百元一双的皮鞋穿着要舒服得多……

慈祥,节俭,勤劳的奶奶逝世时,我正在外地读书,我也没能见上奶奶最后一面。

奶奶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但我却没有给奶奶多少幸福,甚至连她想早点抱孙孙的愿望也没能满足。

我想:奶奶肯定是带着遗憾走的。所以,每次回老家给奶奶上坟时,我总要小儿子和我一起十分虔诚地在奶奶的坟前焚一柱香、磕上几个头。我想用这传统的.风俗来弥补自己对奶奶未能尽的孝,让她享受没能见到的孙子的顶礼膜拜……

【二爸】

二爸去世已经快三年了,但我总觉得他还在我的身边。

他的音容笑貌,他那布满皱纹充满艰辛的脸,特别是他被病魔折磨得皮包骨瘦弱的身躯,老是时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至我记事以来,我总觉得二爸与我十分亲近。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带着我们一家子在外工作,住在很远的农村的二爸时不时到我们家里来,只在他一来,总是要和父亲摆谈很晚。不管是夏天在学校的院坝里,还是冬日在堂屋的柴火旁,我总是躺在父亲或二爸的膝上,听他们拉家常。虽然往往是没听多久就睡着了,但总是不愿进屋上床。好多次,我醒来时都发现自己躺在二爸的怀里。那时,只要二爸一来,我们几兄弟总是争着和二爸一起睡,二爸总是亲昵地拍着我们的小脑袋说:“好,好,都和我睡。”

虽然成份不好,但由于老家农村的条件较好和二爸的精打细算,二爸家里的生活在那个年代也还过得去。虽然肯定有许多我无法经历也无法理解的艰辛折磨着二爸,使他的面容显得比父亲还要苍老,但二爸是乐观的。他总能将生产队分配的不多的粮食打紧安排以度春荒;他总能将一小块自留地(从集体土地划出给各家各户种植蔬菜的土地)经营得活色生香常有时令蔬菜;他总能在过春节时宰杀一头全村最壮肉膘最厚的大肥猪……

但现在记忆中保存最多的是二爸改革开放后所做的一切。

改革开放的宽松环境给二爸这样的能人更加广阔的天地,他先是在自己的承包地里精耕细作,成为远近闻名的“万元户”(年收入超过万元的农户);然后是走出农村,利用自己的木匠手艺四处闯荡。

在我读中师时,二爸在县城的一个建筑队里做灰工,只要我遇到想买的书而手里没钱时总跑去找二爸,二爸也总或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一两元皱巴巴的钞票或找包工头借支一两元钱给我。那时,我总是觉得二爸真好,但一点也没有考虑二爸还得养家糊口。不过,我对二爸的感激却是从那时就存在心里的:我算计着自己毕业后一月四十多元的工资,列出了许多的开支计划,其中一项就是每月给二爸五元。虽然这个计划从来就没落实过,但可以看出二爸在我心里的重要地位。

后来,二爸办过养鸡场,经营过机制砖厂,将自己在农村的泥瓦房改建成了砖房;再后来,二爸又四出做“席梦思”床垫、沙发;再后来,二爸离开农村搬到乡场上开了一个小家俱厂;再后来,二爸又将那个乡场上的小家俱厂留给我的堂弟,只身一人到县城筹建一个规模大一些的家俱厂。

和二爸接触最多的就是在他到县城开家俱厂这段时间。

那时,我已经调到县城工作。二爸的家俱厂也顺利地办了起来,渐渐也有了生意,规模也渐渐扩大了。但二爸却一日比一日劳累,一天比一天消瘦,走路没有以前精神了,声音没有以前洪亮了,做事没有以前迅速了,背也渐渐驼了,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咳嗽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就是这样,二爸还拖着他疲惫的身体经管着为我装修了住房,做了全套的家俱。为了让他的侄孙、侄孙女,我的儿子、侄女到他厂里时能打上乒乓球,他还专门做了一个乒乓球台。我每周星期天基本上都要带着小儿子到二爸的厂里去看一看,目睹着二爸身体的变化却没有在意。他一直坚持着,病了在街上的小药店弄点药,稍好点又东跑西跑经营他的家俱厂。后来,他实在坚持不下了,才不得不外出检查。检查的结果令人无法接受:二爸得了癌症。

确诊后,二爸一直和癌症做着十分顽强的斗争,先是动了手术,然后接受放疗、化疗,病情稍微稳定后回到了厂里。这时,二爸已经不能经营自己的厂了,他将厂子交给我的堂妹经营,自己出点主意,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同时也安排着自己的后事。

我目睹了二爸病情的逐步恶化,他先是无力做事,然后是站不了多久,再后来是基本上不能站立,再后来就只能成天坐在躺椅上,最后无可奈何地卧床。在这段时间里,我更是只要有空就到二爸那里去,陪着他说说话,即使不说话也默默地看看他。到最后二爸卧床的日子里,我依然经常去,但我不忍心看痛苦不堪的二爸,我不知道能再对二爸说点什么,我只是坐在二爸的屋外,痛苦地听着他的咳嗽,他的哮喘,他的呻吟,感受着他的痛苦和自己的无奈,感受着病魔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

二爸一定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天一天地离他远去,在他逝世前几天,他坚持着要通知在外地的父亲回来。那天,我和父亲一起去看二爸。此时的二爸已经处于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状态,他迷糊时,我们就黙黙地陪着已经皮包骨的二爸;他清醒时,我们就听他时断时续地述说。与病魔的搏斗已经耗尽了二爸的精力,他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但只要一清醒他就不停地说着,那痛苦中的顽强,那顽强中的痛苦,令人欲哭无泪。

二爸逝世的时候我正在单位上班,一听到堂妹在电话里的哭声我就急忙赶去。我赶到时,二爸已经被家人从病床移到他卧床前经常坐的躺椅上,我摸了摸二爸的手,冰凉冰凉的,我知道:我的二爸已经抛下我永远离开我了。

我一直无法接受二爸离开我这个事实,当二爸瘦弱不堪的身躯已经化为一捧骨灰后,当二爸的骨灰被掩埋后,当我站在二爸的坟头时,我仍然觉得二爸还在。就是现在,我只要一到二爸以前开家俱厂的地方,我就总觉得二爸还在那厂里忙碌着。

但二爸真的离开我已经快三年了,每年春节,我都会带着孩子到二爸的坟头去看一看。这时,二爸总会出现在我的回忆我的幻想中,微笑着,咳嗽着……

【么爹】

矮矮壮壮的么爹突然去世,使我痛感人生的无奈和悲哀、生命的脆弱和短促。

从发现有病到卧床仅三个月时间,从卧床到不醒人事仅五天时间,从不醒人事到去世仅不到十二个小时,么爹就那么急匆匆地走了。

我印象中的么爹是那种典型的憨厚老实农民。

我很小的时候,祖母就住在么爹家,每年假期回老家探望祖母时,我都住在么爹家。那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成份很不好的么爹竟然得到了一个人人都眼红的差事——到大队的煤矿里挖煤。在么爹家玩耍的日子,我总是盼着他能回来。因为只要么爹一回家,他总能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令我惊喜的东西——一支圆珠笔、一块小橡皮擦什么的。现在想进来,当时他被大队派到矿上也许就是因为他老实。

也许因为憨厚老实,所以么爹总显得有点“笨”,家里的大小事情他都拿不出主意,缺乏一个男人应有的男子汉气派。他总是十分驯服地听从么妈的安排,从不唱反调,是当地有名的“气管炎”(妻管严)。

我成年后,与么爹的接触少了。

因为大队的矿停办了,他只好回到家里种粮食。他没有手艺,没有想法,没有胆量,不敢冒险,只好认认真真地、小心翼翼耕种那点“包产地”,虽然能吃饱肚子,但家境并不太好,也没能发家致富。

后来,二爸也搬进了城,么爹一家人在老家继续从事农业生产。父亲觉得老实的么爹呆在那里一方面可能受人欺负,另一方面也没什么出路,东劝西劝地将他劝到了一个比较大的镇子,并将我们原来的房子送给他住。么爹在这里也不能做什么,先是倒点菜卖,然后是帮别人搬运东西,好好歹歹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也多多少少能存点钱。

再后来,就听说他病了,听说到一个大都市去检查,听说检查结果是癌症……对一个没有公费医疗,不多的收入刚够糊口,没什么积蓄的家庭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么爹没法住院,也住不起院。从大都市回来,带着在那里买的一些药,在家里说得好听是静养,说得残酷些是在等——在等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与死神的约会。

在这期间,我曾经两次去探望么爹。第一次去时精神还可以,但我没办法和他摆谈什么,也不能真正地安慰他,我们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我便推说有事走了。第二次去时,他已经卧床,我同样没有办法面对他的痛苦,他也只简单地问了我一下就沉沉睡着了;我看着他那浮肿的脸庞,听着他在梦中时不时发出的一声呻吟,体会着他生命之灯将灭的悲哀,欲哭无泪。

第二次探望没两天,么爹就去世了。

尽管有很多工作要做,我还是请了假最后一次去看么爹。我在么爹的灵前守了整整一个晚上,我在心里暗暗告诉么爹:我守着你,你安心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