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雅舍谈吃》散文集序言

引导语:《雅舍谈吃》是梁实秋先生一生在饮食文化方面才华的集中展示。“馋,则着重在食物的质,最需要满足的是品味。馋,基于生理要求,也可以发展成为近于艺术的趣味。”

这些谈吃的文字,前二十一段刊于《联合报》副刊,以后各段刊于《中华日报》副刊。随便谈谈,既无章法,亦无次序,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我不是烹调专家,我只是“天桥的把式——净说不练”。游徙不广,所知有限,所以文字内容自觉十分寒伧。大概天下嘴馋的人不少,文字刊布,随时有人赐教,有一位先生问我:“您为什么对于饮食特有研究?”这一问问得我好生惶恐。我几曾有过研究?我据实回答说:“只因我连续吃了八十多年,没间断。”

人吃,是为了活着;人活着,不是为了吃。所以孟子说:“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专恣口腹之欲,因小而失大,所以被人轻视。但是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这个“小”不是绝对不可以谈的。只是不要仅仅成为“饮食之人”就好。

《朱子语录》:“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学者须是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始是学。’”我的想法异于是。我以为要求美味固是人欲,然而何曾有背于天理?如果天理不包括美味的要求在内,上天生人,在舌头上为什么要生那么多的味蕾?

偶因怀乡,谈美味以寄兴;聊为快意,过屠门而大嚼。

一九八四年九月十一日甲子中秋,在台北

梁实秋《雅舍谈吃》简介:

《雅舍谈吃》是“雅舍小品”的一辑,篇篇文章标题简明,《腊肉》、《锅烧鸡》、《拌鸭掌》或更为直接的“豆腐”、“茄子”。本书分为吃在故乡、吃在四方、吃东道西三辑,收录了《烤羊肉》、《西施舌》、《酱菜》、《溜黄菜》、《栗子》、《白肉》、《康乃馨牛奶》、《面条》等散文作品。梁实秋公文字一向以简而犀利。阅其《雅舍谈吃》尤甚。

梁实秋《雅舍谈吃》基本概述

梁实秋自嘲嘴馋,一生中写下了无数谈吃的文章,这些文章带有浓浓的故土情怀,但更多的让读者在文字中感受到令人垂涎欲滴的各地美食,是名家谈吃中的经典作品。

梁实秋的作品在国内已有众多大大小小的版本,且风行不衰。为了展示梁公散文的总体面貌,从他作品中遴选了有代表性的散文、小品、杂感、札记、随笔、短评,合成四卷本《雅舍文集》付梓,以满足广大读者的需求。应当说,这远远不是梁实秋散文的全部,尽管读者可以见仁见智,但我们深信,如果不怀偏见而抱有理解与汲取的`渴念,读者不难从中感受这位名家个性独异的文心、文气、文调,领略他的积学之厚、腹笥之富和经泽之熏。梁实秋如是说:“馋,则着重在食物的质,最需要满足的是品味。上天生人,在他嘴里安放一条舌,舌上有无数的味蕾,教人焉得不馋?馋,基于生理的要求,也可以发展成为近于艺术的趣味。” 如此高见,真让天下老饕找到了大吃的理由;读如此文章,焉能不叫人齿颊生香?

梁实秋《雅舍谈吃》作品鉴赏

“民以食为天”。此话在谈吃之文中被征引无数,虽古而俗而滥,然俗的有理,滥的有因。大凡文人,难免有“搜肠刮肚”之思,则此,需得有充足的饮食,可口的调羹作为激发灵感之动力。李白嗜酒,东坡嗜肉,据说***也很能吃火烧肉。此物味佳,不论阶级、性别、老少大概都难抵诱惑。有老饕者染疾,曰高血脂、糖尿病,见桌上鲜艳欲滴之彘肉而不得下箸,望肉兴叹,甚同情。又有俗云“吃饭被饭噎死”。此语恶毒,一直不曾当真相信。然而却的确有文人因吃而死。据考杜甫就是饱食撑死的。

《旧唐书·杜甫传》:“永泰二年,啖牛肉白酒,一夕而卒于耒阳,时年五十九。”。“《新唐书》记载更详:“大历中,出瞿塘,下江陵,溯沅湘以登衡山,因客耒阳,游岳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县令具舟迎之,乃得还。令尝馈牛炙白酒,大醉,一夕卒。年五十九。”由史可见,杜甫确是暴饮暴食撑死的。然而学界也有考曰杜甫食物中毒而卒,此说以郭沫若为代表。然而我到颇不愿信:曾经“有幸”食物中毒两次,上吐下泻,颇不爽,杜甫若如此则狼狈可知矣,不如“噎死”,也给阔佬拽哥警示:口腹之欲当享,然而不能暴饮暴食。梁公的《雅舍谈吃》自然不会多谈这些让人败兴的话题。

其所录,乃珍馐之烹调,家常菜之勾芡,街头小零食之工艺。若仅拘泥此,则仅可论为食谱,然而梁公由文忆人、忆事、忆往昔文化,读来饶有兴趣。其中亦不乏由梁公犀利俏皮之语,颇引人品咂之余深思。余生长江淮人家,少小虽未啖山珍海味,然而梁公所列之小食品也颇有多尝,或有近似之者。想来大约淮扬菜系多有梁公所记者。玉华台的汤包我是未曾尝试过,然而家乡汤包店里的手艺也颇地道。前几日去夫子庙小游,点一“蟹黄包子”,笼屉里刚出来的,皮薄汁多(姑且不论其中有无蟹黄),蘸小碟醋吮汁吞包,味甚不错。

梁公虽遍尝珍馐,然而不耽于“佛跳墙”、“满汉全席”、“熊掌”、“鱼翅”等珍馐。能于街头小吃大做文章,于平凡中写生活乐趣。其所记“锅巴”、“水晶虾饼 ”、“豆汁儿”皆乃平民食品,甚至一块普通葱油饼,先生亦能品出滋味,令余大羡!其所记述亦颇多余家乡食品,读来亲切。

文章表达不同,篇幅不同。梁公的文章恰如一盘盘菜肴:有记大餐者,洋洋千字,蔚为大观;有百十字小文,如酱坛小菜,滋味悠长;也有写的凛冽的,恰如辣口的老白干。如次等等。有好口福,有好胃口,文章怎能不精彩。

先生所记中诸菜,有所闻,有所未闻。小文搁笔前录一菜肴,遍览《雅》无提及,揣思梁公应未尝试过。家父所拿手菜一,曰“鱼糊”。此菜制作手续颇多,麻烦,然而好吃。取江鱼一尾(野生最好),洗净去鳞去内脏。蒸煮,净手捋取鱼肉,去刺儿。再勾芡蛋汁,调料等等,熬制成汤。状若粥糊,浇醋、麻油,入口细腻,微酸有鲜味。个中滋味君当试制方知。曾以此菜宴亲戚师友,皆曰好。然而我未做过,遗憾。

梁实秋简介:

梁实秋,(1903一1987)原名梁治华,出生于北京,浙江杭县(今余杭)人。笔名子佳、秋郎、程淑等。中国著名的散文家、学者、文学批评家、翻译家,国内第一个研究莎士比亚的权威,曾与鲁迅等左翼作家笔战不断。一生给中国文坛留下了两千多万字的著作,其散文集创造了中国现代散文著作出版的最高纪录。代表作《莎士比亚全集》(译作)等。

1923年8月赴美留学,取得哈佛大学文学硕士学位。1926年回国后,先后任教于国立东南大学(南京大学前身)、国立青岛大学(山东大学前身)并任外文系主任。1949年到台湾,任台湾师范学院英语系教授。1987年11月3日病逝于台北,享年84岁。

人物生平:

1915年梁实秋考入清华学校。在该校高等科求学期间开始写作。

1920年9月于《清华周刊》增刊第6期发表第一篇翻译小说《药商的妻》。1921年5月28日于《晨报》第7版发表第一篇散文诗《荷水池畔》。

1923年8月毕业后赴美国科罗拉多州科罗拉多学院(Colorado College)留学。

1924年到上海编缉《时事新报》副刊《青光》,同时与张禹九合编《苦茶》杂志。不久任暨南大学教授。

1925年任中国海洋大学第一任外国语学院系主任。

1926年回国任教于国立东南大学。

1927年春胡适、徐志摩、闻一多等人创办新月书店,次年又创办《新月》月刊。

1930年在当年7月,南京政府教育部决定改国立青岛大学为国立山东大学,并于1930年9月30日正式任命杨振声为国立山东大学(原国立青岛大学)校长。杨振声便邀请梁实秋(包括闻一多、梁实秋、张煦、洪深、李达、老舍、游国恩、沈从文、吴伯箫、萧涤非、丁西林、童第周、王普、博鹰、王恒守、任之恭、王淦昌、王统照等一大批知名学者)到山东大学任外文系主任兼图书馆长(当时江青在国立青岛大学(即山东大学)图书馆做管理员)。1932年到天津编《益世报》副刊《文学周刊》。

1934年应聘任北京大学研究教授兼外文系主任。

1935年秋创办《自由评论》,先后主编过《世界日报》副刊《学文》和《北平晨报》副刊《文艺》。

1937年“七七事变”后离家独身到后方。

1938年抗战开始,梁实秋在重庆主持《中央日报·平明副刊》。任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国民政府教育部小学教科书组主任,国立编译馆翻译委员会主任委员。抗战后回任北平师大教授。

1949年到台湾,任台湾师范学院(后改师范大学)英语系教授,后兼系主任,再后又兼文学院长。

1961年起专任师大英语研究所教授。1966年退休。曾携妻子游美,在美台两地轮流居住,其妻辞世后重返台湾。

1975年同韩菁清结婚。

1987年11月3日病逝于台北。

梁实秋《雅舍谈吃》散文集:《吃火腿》

引导语:火腿营养丰富,含有8种人体必需的氨基酸。中医认为,火腿味咸甘,性平,有健脾开胃、生津益血、滋肾填精、健足力、愈创口的功效,可用于治脾虚少食、久泻久痢、腰腿酸软等症。就是这些原因作家、翻译家、美食家于一身的梁实秋就喜欢吃火腿?下面是小编收集的原文,我们一起阅读了解吧。

从前北方人不懂吃火腿,嫌火腿有一股陈腐的油腻涩味,也许是不善处理,把“滴油”一部分未加削裁就吃下去了,当然会吃得舌矫不能下,好像舌头要粘住上膛一样。有些北方人见了火腿就发怵,总觉得没有清酱肉爽口。后来许多北方人也能欣赏火腿,不过火腿究竟是南货,在北方不是顶流行的食物。有些的北方餐馆作菜配料,绝无使用火腿,永远是清酱肉。事实上,清酱肉也的确很好,我每次作江南游总是携带几方清酱肉,分馈亲友,无不赞美。只是清酱肉要输火腿特有的一段香。

火腿的历史且不去谈他,也许是宋朝大破金兵的宗泽于无意中所发明。宗泽是义乌人,在金华之东。所以直到如今,凡火腿必日金华火腿。东阳县亦在金华附近,《东阳县志》云:“熏蹄,俗谓火腿,其实烟熏,非火也。腌晒熏将如法者,果胜地常品,以所腌之盐必台盐,所熏之烟必松烟,气香烈而善入,制之及时如法,故久而弥旨。”火腿制作方法亦不必细究。总之手续及材料必定很考察。东阳上蒋村蒋氏一族大部分以制火腿为业,故“蒋腿”特为著名。金华本地常不能吃到好的火腿,上品均已行销各地。

我在上海时,每经大马路,辄至天福市得熟火腿四角钱,店员以利刃切成薄片,瘦肉鲜明似火,肥肉依稀透明,佐酒下饭为无上妙品。至今思之犹有余香。

一九二六年冬,某日吴梅先生宴东南大学同仁于南京万全,予亦叨陪。席间上清蒸火腿一色,盛以高边大瓷盘,取火腿最精部分,切成半寸见方高寸许之小块,二三十块矗立于盘中,纯由醇酿花雕蒸制熟透,味之鲜美无与伦比。先生微酡,击案高歌,盛会难忘,于今已有个世纪有余。

抗战时,某日张道藩先生召饮于重庆之留春坞。留春坞是云南馆子。云南的.食物产品,无论是萝卜或是白菜都异常硕大,猪腿亦不例外。故云腿通常均较金华火腿为壮观,脂多肉厚,虽香味稍逊,但是做叉烧火腿则特别出色。留春坞的叉烧火腿,大厚片烤熟夹面包,丰腴适口,较湖南馆子的密汁火腿似乎犹胜一筹。

台湾气候太热,不适于制作火腿,但有不少人仿制,结果不是粗制滥制,便是腌晒不足急于发售,带有死尸味;幸而无尸臭,亦是一味死咸,与“家乡肉”无殊。逢年过节,常收到礼物,火腿是其中一色。即使可以食用,其中那大骨头很难剔除,运斤猛斫,可能砍得稀巴烂而骨尚未断,我一见火腿便觉束手无策,廉价出售不失为一办法,否则只好央由菁清持往熟识商店请求代为肢解。

有人告诉我,整只火腿煮熟是有诀窍的。法以整只火腿浸泡水中三数日,每日换水一二次,然后刮磨表面油渍,然后凿子挖出其中的骨头(这层手续不易),然后用麻绳紧紧捆绑,下锅煮沸二十分钟,然后以微火煮两小时,然后再用大火煮沸,取出冷却,即可食用。像这样繁复的手续,我们哪得工夫?不如买现成的火腿吃(台北有两家上海店可以买到),如果买不到,干脆不吃。

有一次得到一只真的金华火腿,瘦小坚硬,大概是收藏有年。菁清持往熟识商肆,老板奏刀,砉的一声,劈成两截。他怔住了。鼻孔翕张,好像是嗅到了异味,惊叫:“这是道地的金华火腿,数十年不闻此味矣!”他嗅了又嗅不忍释手,他要求把爪尖送给他,结果连蹄带爪都送给他了。他说回家去要好好炖一锅汤吃。

美国的火腿,所谓ham,不是不好吃,是另一种东西。如果是现烤出来的大块火腿,表皮上烤出凤梨似的斜方格,趁热切大薄片而食之,亦颇可口,惟不可与金华火腿同日而语。“佛琴尼亚火腿“则又是一种货色,色香味均略近似金华火腿,去骨者尤佳,常居海外的游子,得此聊胜于无。

梁实秋爱吃火腿

集作家、翻译家、美食家于一身的梁实秋,在《雅舍谈吃》一书中以《火腿》为题,纵论开来:从北方到南方,从大陆到台湾,从中国到美国,内中涉及火腿的制作、风味、食用和相互比较等。他惜字如金,仅用了1500字,就把火腿写“火”了,真是美食写作的高手。

1903年1月,梁实秋出生于北京。他和所有的北方人一样,从前不懂吃火腿,嫌火腿有一股陈腐的油腻涩味。他曾写道:“北方餐馆做菜配料,绝无使用火腿,永远的清酱肉。”所以,他每次的江南游,总是携带几方清酱肉,分馈亲友。

后来,他在上海吃到“利刃切成薄片,瘦肉鲜明似火,肥肉依稀透明”的火腿,感觉是“佐酒下饭为无上妙品,至今思之犹有余香”。于是,梁实秋渐渐对火腿产生了好感,后来不论是凉拌菜、炒青菜还是煮汤,都喜欢放上一点。

除了爱吃火腿,梁实秋还喜欢对此加之评论。1926年冬,梁实秋在南京参加同学聚会,“席间清蒸火腿一色,盛以高边大瓷盘,取火腿最精部分,切成半寸见方高寸许小块,二三十块矗立于盘中,纯由醇酿花雕蒸制熟透,味之鲜美无与伦比。”半个多世纪之后,他还为此写下八个字:击案高歌,盛会难忘。

抗战时,梁实秋在重庆一家饭馆里品尝云南火腿,并将其与浙江金华火腿进行比较:云腿通常均较金华火腿为壮观,脂多肉厚,虽香味稍逊,但是做叉烧火腿则特别出色。

【食后一得】

火腿营养丰富,含有8种人体必需的氨基酸。中医认为,火腿味咸甘,性平,有健脾开胃、生津益血、滋肾填精、健足力、愈创口的功效,可用于治脾虚少食、久泻久痢、腰腿酸软等症。江南一带常以火腿煨汤作为产妇或病后开胃增食的食品。

梁实秋《雅舍谈吃》散文集:《煎馄饨》

引导语:读梁实秋的《雅合谈吃》大家会发现,美食家并不见得非得是贵族,也有穷人,甚至可以说,清贫的美食家更能深谙其味。下文是小编收集的《煎馄饨》原文,我们一起阅读了解吧。

馄饨这个名称好古怪。宋程大昌《演繁露》:”世言馄饨,是虏中浑沌氏为之。”有此一说,未必可信。不过我们知道馄饨历史相当悠久,无分南北到处有之。

儿时,里巷中到了午后常听见有担贩大声吆喝:”馄饨–开锅!”这种馄饨挑子上的馄饨,别有风味,物美价廉。那一锅汤是骨头煮的,煮得久,所以是浑浑的、浓浓的。馄饨的皮子薄,馅极少,勉强可以吃出其中有一点点肉。但是佐料不少,葱花、芫荽、虾皮、冬菜、酱油、醋、麻油,最后洒上竹节筒里装着的黑胡椒粉。这样的馄饨在别处是吃不到的,谁有工夫去熬那么一大锅骨头汤?

北平的山东馆子差不多都卖馄饨。我家胡同口有一个同和馆,从前在当场还有一点小名,早晨就卖馄饨和羊肉馅和卤馅的小包子。馄饨做得不错,汤清味厚,还加上几小块鸡血几根豆苗。凡是饭馆没有不备一锅高汤的(英语所谓”原汤”stock),一碗馄饨舀上一勺高汤,就味道十足。后来”味之素”大行其道,谁还预备原汤?不过善品味的人,一尝便知道是不是正味。

馆子里卖的馄饨,以致美斋的为最出名。好多年前,《同治都门纪略》就有赞美致美斋的馄饨的打油诗:

包得馄饨味胜常,

馅融春韭嚼来香,

汤清润吻休嫌淡,

咽来方知滋味长。

这是同治年间的事,虽然已过了五十年左右,饭馆的状况变化很多,但是他的馄饨仍是不同凡响,主要的原因是汤好。

可是我最激赏的是致美斋的煎馄饨,每个馄饨都包得非常俏式,薄薄的皮子挺拔舒翘,像是天主教修女的白布帽子。入油锅慢火生炸,炸黄之后再上小型蒸屉猛蒸片刻,立即带屉上桌。馄饨皮软而微韧,有异趣。

梁实秋谈吃文化

梁实秋(1903--1987),生于北京,1923年8月清华学校毕业后赴美留学。1924年到上海。1949年到台湾,任台湾师范学院(后改师范大学)英语系教授,1966年退休。一度偕妻子旅居美国,1974年其妻辞世后重返台湾。梁实秋以人性作为文学的核心与唯一标准,一再强调:“文学发于人性,基于人性,亦止于人性”。

梁实秋的书,最让我感到亲切的是《雅合谈吃》。在雅合谈吃,不仅一点不俗,还把大俗升华到大雅。我甚至读出了淡淡的哀愁。他是带着一种乡愁来重温记忆里的美食。中间不仅隔着拉不回的时间,还隔着望不穿的空间,又岂止是一道海峡乃至整座太平洋所能形容?故乡,回不去了。童年,回不去了。能回的,只剩下记忆了。可这记忆也终究要丧失的。幸好,文字还是可靠的,梁实秋用文字来为美好的回忆结绳记事。如今,这位热爱生活的老人也不在了,可他的记忆并没有失传,他的爱并没有失传,那些系成心结的文字仍然带有他的体温。

梁实秋的幼女,现定居于美国西雅图的梁文蔷回忆:“我在台湾与父母一起生活了10年,因为哥哥姐姐的失散,成了“独生女”。我们经常坐在客厅里,喝茶闲聊,话题多半是“吃”。话题多半是从当天的菜肴说起,有何得失,再谈改进之道,话题最后,总是怀念在故乡北京时的地道做法,然后一家人陷于惆怅的乡思之情。

读梁实秋的《雅合谈吃》会发现,美食家并不见得非得是贵族,也有穷人,甚至可以说,清贫的美食家更能深谙其味。饱食终日的富豪,味蕾也变得迟钝了。这其实是一种个人化的精神追求:有物质条件自然如虎添翼,没有条件的话也不会死心—一宁可创造条件。举个例子:梁实秋有个亲戚,属汉军旗,又穷又馋,冬日偎炉取暖,百无聊赖,恰逢其子捎回一只鸭梨,大喜,当即啃了半只,随后就披衣戴帽,寻一只小碗冲进门外的大风雪。约一小时才托碗返回,原来他要吃榅椁拌梨丝,找配料去了。从前酒席,饭后一盘榀椁拌梨丝别有风味。老人家吃剩半只梨,蓦然想起此味,不惜在风雪之中奔走一小时,以促成自己的愿望。梁实秋说:“这就是馋。”所谓的饮食文化,基本点是对付饿,但最高境界则是对付馋的。这是一种解馋的'文化,美食的“美”和美学的“美”,是同一个字。

对于北京的传统小吃,文人自有不同的态度。譬如梁实秋与周作人,就各持褒奖与贬斥之一端。周作人处世为文都以超脱与宽容自命,偏偏对北京的茶食倍加挑剔(几近于吹毛求疵),并且丝毫不对这座名城掩饰自己的遗憾。梁实秋则与之相反,对北京的小吃大加赞美,甚至连小贩的吆喝声在他听来也抑扬顿挫、变化多端,类似于京剧情趣盎然的唱腔。他还专门写过一篇《北平的零食小贩》,完全凭借记忆罗列了数十年前北京城里的风味小吃:灌肠、羊头肉、老豆腐、烫面饺、豌豆黄、热芸豆、艾窝窝、甑糕、豆渣糕、杏仁茶... ...我边读边数,计有数十种之多。但他仍然强调:“以上约略举说,只就记忆所及,挂漏必多。”这篇文章本身就是一首声情并茂的赞美诗,或理解为对北京传统小吃执拗的敬礼,简直不像出自一位大学者之手。他回忆遥远的零食时肯定怀着一颗顽固的童心。

我很纳闷:都是一代文豪,对待同一事物的看法,为什么却有天壤之别?联系到他们各自的身世,才得出答案。周作人是从风物世情皆滋润雅致的江浙鱼米之乡远道而来,即使是评判京华的小吃,也无法调整其外乡人的视角,自然是挑剔的食客。南北风味本身即不可调和,何况淡淡的乡愁又不时触动他对异乡食物的偏见或不适,在饮食习惯上也就很难移情别恋、入乡随俗。

至于梁实秋,是土生士长的北京人,推荐旧北京城里沿街贩卖的各色零食时自然如数家珍,那里面维系着多少儿时天真的快乐,已成为记忆中最久远的财富。况且他写《北平的零食小贩》时已是暮年,又远在千里之外的台湾,哪怕是最粗糙的往事,也会被岁月消磨得光滑可鉴,更别说是故乡口味独特、堪称传统的美食了。

梁实秋谈论北京的零食自始至终都洋溢着主人的自豪。对故乡特有的食物如此,譬如他强调“面茶在别处没见过”,或“北平的酪是一项特产”。对各地俱有的也如此,他会进而辨别各自滋味的高下,譬如“北平的豆腐,异于川湘的豆花,是哆里哆嗦的软嫩豆腐,上面浇一勺卤,再加蒜泥”,以及“北平油鬼,不叫油条,因为根本不作长条状... ...离开北平的人没有不想念那种油鬼的。外省的油条,虚泡囊肿,不够味,要求炸焦一点也不行”。至于沿街兜售的切成薄片的红绿水萝卜,“对于北方煨在火炉旁边的人特别有沁人脾胃之效”,梁实秋特意用了八个字来形容:“这等萝卜,别处没有。”这很明显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情绪了,思乡而兼及于故乡的一切。在他那篇美文中,我不知道北京的美食是否如他不吝笔墨美化的那样,但仅仅作为读者,我已油然有向往之情。

我曾对照梁实秋的《北平的零食小贩》,在北京徒步勘探。有些小吃终于一识庐山真面目,并没让我失望,难怪老先生描述得美不胜收呢。但也有少数,怎么也找不见,我只能永远靠想象去体会了,体会其被文字渲染的风采。文字毕竟比记忆要长寿,否则我辈如何知晓它们曾存在过并且抚慰过一代人的心呢?

豆汁儿被老北京人夸耀为好东西,系用发酵的绿豆汤熬煮的既酸又带霉味的稠黏的热汤,常喝的人像上瘾似的,对此孜孜不倦。豆汁儿在北京本地小吃中最有代表性,在清朝与民国年间极流行。在台湾岛上不忘豆汁儿的,大有人在。梁实秋算一个。在《雅舍谈吃》一书里,他纵横评述天下美食,豆汁儿是不可能缺席的,那是他对故土的一个斩不断理还乱的念想儿。尤其值得重视的是他的评价:“北平城里人没有不嗜豆汁儿者,但一出城则豆渣只有喂猪的份,乡下人没有喝豆汁儿的。外省人居住北平三二十年往往不能养成喝豆汁儿的习惯。能喝豆汁儿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北平人。”豆汁儿居然还有类似试金石的功效,它是北京人的专利,又是外地人无法培养的嗜好。

甚至对喝豆汁儿时的气氛,乃至配料,梁实秋也一一加以回忆:“坐小板凳儿,围着豆汁儿挑子,啃豆腐丝儿卷大饼,喝豆汁儿,就咸菜儿,固然是自得其乐。府门头儿的姑娘、哥儿们,不便在街头巷尾公开露面,和穷苦的平民混在一起喝豆汁儿,也会派底下人或者老妈子拿沙锅去买回家里重新加热大喝特喝。而且不会忘记带回一碟那挑子上特备的辣咸菜,家里尽管有上好的酱菜,不管用,非那个廉价的大腌萝卜丝拌的咸菜不够味。”咸菜作为豆汁儿的伴侣,说简单也简单,说重要还真不可或缺:“佐以辣咸菜,即棺材板切细丝,加芹菜梗,辣椒丝或末。有时亦备较高级之酱菜如酱黄瓜之类,但反不如辣咸菜之可口,午后啜三两碗,愈吃愈辣,愈辣愈喝,愈喝愈热,终至大汗淋漓,舌尖麻木而止。”

在现实中,豆汁儿的滋味,离他很近,又很远。那是属于前半生的滋味吧?他在文章中叹息:“自从离开北平,想念豆汁儿不能自已。”我觉得,与其说他爱豆汁儿,莫如说更爱的是原汁原味的老北京。在他心目中,豆汁儿无形中已成为故乡的象征。正如鲁迅先生所言:让幼小时喜欢吃的那些东西,蛊惑我们一辈子吧。与其说这是食物的蛊惑,莫如说是乡情的蛊惑。

梁实秋还怀念北平的烤羊肉,分析北平烤羊肉为何以前门肉市正阳楼最有名:“主要的是工料细致,无论是上脑、黄瓜条、三叉、大肥片,都切得飞薄,切肉的师傅就在柜台近处表演他的刀法,一块肉用一块布蒙盖着,一手按着肉一手切,刀法利落。肉不是电冰柜里的冻肉(从前没有电冰柜),就是冬寒天冻,肉还是软软的,没有手艺是切不好的。”

梁实秋在青岛住过四年,想起北平烤羊肉馋涎欲滴。可巧厚德福饭庄从北平运来大批冷冻羊肉片,他灵机一动,托人在北平专门订制了一具烤肉支子:“支子有一定的规格尺度,不是外行人可以随便制造的。我的支子运来之后,大宴宾客,命儿辈到寓所后山拾松塔盈筐,敷在炭上,松香浓郁。烤肉佐以潍县特产大葱,真如锦上添花,葱白粗如甘蔗,斜切成片,细嫩而甜。吃得皆大欢喜。”

梁实秋不只讴歌北方的饮食,对南方的美昧也无偏见。我—直视其为北京人,其实他的祖籍却是浙江杭县(今余杭)。出于血液里对老家的认同,他对金华火腿颇有感情,特意写过一篇以《火腿》为题的文章:“1926年冬,某日吴梅先生宴东南大学同仁至南京北万全,予亦叨陪。席间上清蒸火腿一色,盛以高边大瓷盘,取火腿最精部分,切成半寸见方高寸许之小块,二三十块矗立于盘中,纯由醇酿花雕蒸制熟透,味之鲜美无与伦比。先生微酡,击案高歌,盛会难忘,于今已有半个世纪有余。”而这对于他个人来说,也相当于半辈子了。火腿的滋味,几乎可以蔓延他的一生。况且他是在台湾孤岛上,回忆大陆的火腿,思念中的火腿肯定比黄金制作的还要昂贵。他回忆上海大马路边零售的切成薄片的天福字熟火腿,用了这样两句话:“佐酒下饭为无上妙品。至今思之犹有余香。”他得到一只货真价实的金华火腿(瘦小坚硬,估计收藏有年),持往熟识商肆请老板代为操刀劈开。火腿在砧板上被斩为两截,老板旺住了,鼻孔翕张,好像嗅到了异味,惊叫:“这是道地的金华火腿,数十年不闻此味矣!”嗅了又嗅不忍释手,并要求把爪尖送给他。梁实秋在市井中总算遇见同好了,赞赏老板识货,索性连蹄带爪一并相赠。

梁实秋还说,火腿是南方人的挚爱,北方人不懂吃火腿,嫌火腿有一股陈腐的油腻涩味,总觉得没有清酱肉爽口... ...不知这是什么原因?由此也约摸可以推算出两者审美观与价值观的区别。追求空灵虚幻的闲适文人,还是适宜生存在南方。北京人是务实的,他们或许更重视大碗喝二锅头大块吃清酱肉。梁实秋并不排斥清酱肉,但他还是为火腿做了适当的辩护:“只是清酱肉要输火腿特有的一段香”。这种绕梁的余香正是火腿的奥妙。

余香绕梁,余味绕梁,余音绕梁,使梁实秋心旌摇荡,歌之咏之,无意识地成为中华饮食文化的一位“传教士”。

梁实秋《雅舍谈吃》散文集:《核桃腰》

引导语:核桃腰是以猪腰子、猪网油为主要食材制成的一道湖北菜,具有壮腰健肾、益智补脑的功效。该菜色泽黄亮,酥脆爽口,富有核桃香。

偶临某小馆,见菜牌上有核桃腰一味,当时一惊,因为我想起厚德福名菜之一的核桃腰。由于好奇,点来尝尝。原来是一盘炸腰花,拌上—些炸核桃仁。软炸腰花当然是很好吃的一样菜,如果炸的火候合适。炸核桃仁当然也很好吃,即使不是甜的也很可口。但是核桃仁与腰花杂放在一个盘子里则似很勉强。一软一脆,颇不调和。

厚德福的核桃腰,不是核桃与腰合一炉而冶之,这个名称只是说明这个腰子的做法与众不同,吃起来有核桃滋味或有吃核桃的感觉。腰子切成长方形的小块,要相当厚,表面上纵横划纹,下油锅炸,火候必须适当,油要热而不沸,炸到变黄,取出蘸花椒盐吃,不软不硬,咀嚼中有异感,此之谓核桃腰。

一般而论,北地餐馆不善做腰。所谓炒腰花,多半不能令人满意,往往是炒得过火而干硬,味同嚼蜡。所以有些馆子特别标明“南炒腰花”,南炒也常是虚有其名。炝腰片也不如一般川菜馆或湘菜馆之做得软嫩。炒虾腰本是江浙馆的名菜,能精制细做的已不多见,其他各地餐馆仿制者则更不必论。以我个人经验,福州馆子的炒腰花最擅胜场。腰块切得大大的、厚厚的,略划纵横刀纹,做出来其嫩无比,而不带血水。勾汁也特别考究,微带甜意。我猜想,可能腰子并未过油,而是水氽,然后下锅爆炒勾汁。这完全是灶上的火候功夫。此间的闽菜馆炒腰花,往往是粗制滥造,略具规模,而不禁品尝,脱不了“匠气”。有时候以海蜇皮垫底,或用回锅的.老油条垫底,当然未尝不可,究竟不如清炒。抗战期间,偶在某一位作家的岳丈郑老先生家吃饭,郑先生是福州人,司法界的前辈,雅喜烹调,他的郇厨所制腰花,做得出神入化,至善至美,一饭至今而不能忘。

核桃腰制作方法

1. 猪网油晾干,切成12 片,用刀拍平油筋;

2. 腰子去臊,洗净,片成6 片,每片再切成两半;

3. 核桃去壳,取仁拍成6 瓣,用开水轻烫一下,剔去核桃皮晾干水分;

4. 腰片用盐少许、黄酒腌渍入味;

5. 将网油摊在砧板上,每片上面涂上一层湿淀粉,将腰片分别摆在网油上,每片腰片上再摆放一瓣核桃仁,然后从一边卷起,卷成圆筒形,用湿淀粉封口;

6. 照此一一做好,共12 条,每条分切4 段,每段内有一片腰片,一瓣核桃仁;

7. 将鸡蛋磕入碗内,用筷子打出泡沫,加湿淀粉搅匀,再放干淀粉继续搅动,加植物油2 克,搅匀成油酥蛋糊;

8. 把卷好的网油卷逐个放入蛋糊内滚粘;

9. 炒锅置旺火上,倒入植物油烧至七成热,将滚粘的网油卷下油锅翻炸,待炸呈黄色时捞出;

10. 将油锅移置小火上,放入炸好的核桃卷续炸2 分钟,捞出沥油,码入盘内即成。

梁实秋《雅舍谈吃》读后感

梁实秋先生散文经典系列之一《雅舍谈吃》,真心感觉,读完后给我很多见识。虽不能称为“吃货”,但我着实对吃极有兴趣。好几次在吃饭前看这本书,被勾起了食欲,馋得想把书给吞下去。虽其中的一些吃食我只闻其名,并未放到过嘴里,却也是对之垂涎三尺。

作者是北平人,吃的习惯自与我这南方人不同,但在“面条”那一章我们却是有共鸣——我是嗜面条如命。文中先写到用手拉面条,讲他小时候,一位厨子有拉面条的绝技,面条如此拉,岂有不好之理——“如表演体操”,这样的描写叫人不禁笑起来。“其实面条本无味,全凭调配得当。”这句话甚是有理!清汤,“清可见底,也无油星子”,面条“排列整齐,像是美人头上才梳好的发蓬”,看着就觉得美味,味还差得了?

又有一篇文章讲馋,深得人心。何谓馋?不是猛吃,也不是吃相粗野,而是着重于食物质量,是一种“近于艺术的趣味”。人犯馋,是在饱食之际,突然想到一美味,喉咙极渴求,却也只好干咽唾沫。人之常情!

人吃为了活着,但人活着不是为了吃。就算如此,能把吃作为趣味和享受,不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