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

不愿清醒,宁愿一直沉迷放纵。 不知归路,宁愿一世无悔追逐。

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你想知道我对你的爱情是什么吗 ?就是从心底里喜欢你,觉得你的一举一动都很亲切,不高兴你比喜欢我更喜欢别人 。你要是喜欢别人我会哭,但是还是喜欢你 。

我选择沉默的主要原因之一:从话语中,你很少能学到人性,从沉默中却能。假如还想学得更多,那就要继续一声不吭 。

我的勇气和你的勇气加起来,对付这个世界总够了吧?去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我一个人是不敢的,有了你,我就敢 。

你可以说我贱,但你不能说我的爱贱。

深思熟虑的结果往往就是说不清楚。

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什么样的灵魂就要什么样的养料,越悲怆的时候我越想嬉皮。

只希望你和我好,互不猜忌,也互不称誉,安如平日,你和我说话像对自己说话一样,我和你说话也像对自己说话一样 。说吧, 和我好吗 ?

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

我相信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经历:傍晚时分,你坐在屋檐下,看着天慢慢地黑下去,心里寂寞而凄凉,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剥夺了。当时我是个年轻人,但我害怕这样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我看来,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忽然之间心底涌起强烈的渴望,前所未有:我要爱,要生活,把眼前的一世当作一百世一样。这里的道理很明白:我思故我在,既然我存在,就不能装作不存在。无论如何,我要为自己负起责任。

在我周围,像我这种性格的人特多——在公众场合什么都不说,到了私下里却妙语连珠,换言之,对信得过的人什么都说,对信不过的人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是怯懦的。

一个人只有今生今世是不够的,他还应当有诗意的世界。

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活下去的诀窍是:保持愚蠢,又不能知道自己有多蠢。

人活在世上 就是为了忍受摧残 一直到死 想明了这一点 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人在年轻时,最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决定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

你想知道我对你的爱情是什么吗?就是从心底里喜欢你,觉得你的一举一动都很亲切,不高兴你比喜欢我更喜欢别人。你要是喜欢了别人我会哭,但是还是喜欢你。你肯用这样的爱情回报我吗?就是你高兴我也高兴,你难过时我来安慰你,还有别爱别人!

不相信世界就是这样,在明知道有的时候必须低头,有的人必将失去,有的东西命中注定不能长久的时候,依然要说,在第一千个选择之外,还有第一千零一个可能,有一扇窗等着我打开,然后有光透进来。

如果我会发光,就不必害怕黑暗。如果我自己是那么美好,那么一切恐惧就可以烟消云散。于是我开始存下了一点希望——如果我能做到,那么我就战胜了寂寞的命运。

虽然岁月如流 什么都会过去
但总有些东西 发生了就不能抹杀

那时她被架在我的肩上,穿着紧裹住双腿的筒裙,头发低垂下去,直到我的腰际。天上白云匆匆,深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刚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打得非常之重,火烧火燎的感觉正在飘散。打过之后我就不管别的事,继续往山上攀登。
陈清扬说,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就瘫软下来,挂在我肩上。那一刻她觉得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都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

一个人倘若需要从思想中得到快乐,那么他的第一个欲望就是学习。

一个人想像自己不懂得的事很容易浪漫

我希望自己也是一颗星星:如果我会发光,就不必害怕黑暗。如果我自己是那么美好,那么一切恐惧就可以烟消云散。

一切都在不可避免的走向庸俗。

什么是似水流年?就如一个人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潺潺流水,波光粼粼,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

每个人的贱都是天生的,永远 不可改变。你越想掩饰自己的贱,就会 更贱。唯一的逃脱办法就是承认自己的 贱并设法喜欢这一点。

你生了气就哭,我一看见你哭就目瞪口呆,就像一个小孩子做了坏事在未受责备之前目瞪口呆一样,所以什么事你先别哭,先来责备我,好吗?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 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
其余的一切 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
转眼间就已跑到那似水流年里去了

真实就是无法醒来。不管怎么哭喊怎么大闹,就是无法从那样的梦中清醒过来,这就是现实

我很讨厌我自己不温不凉的思虑过度,也许我是个坏人,不过我只要你吻我一下就会变好呢。

我不要孤独,孤独是丑的,令人作呕的,灰色的.我要和你相通,共存,还有你的温暖,都是
迷人的啊!可惜我不漂亮.

咱们应当在一起,否则就太伤天害理啦。

我时常回到童年,用一片童心来思考问题,很多烦恼的问题就变得易解。

绝望是无限的美好。

别怕美好的一切消失,咱们先来让它存在。

告诉你,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还有在我安静的时候,你就从我内心深处浮现,就好像阿芙罗蒂从浪花里浮现一样。

我们的生活有这么多的障碍,真他妈的有意思,这种逻辑就叫做黑色幽默。

假如你真正爱过书的话,你就会明白,一本在你手中待过很长时间的好书就像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样,永远也不会忘记。

一想起你 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

所有无聊的事情都会衍生出很多细节让你觉得它复杂而有趣,投入其中而浑然不知其无聊的本质。

有时候你难过了,这时候我更爱你。只要你不拒绝我就拥抱你,我会告诉你这是因为什么。就是我不知是为了什么。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共性,可大家都追求这样一个过程,最终就会挤在低处,像蛆一样熙熙攘攘....

口沫飞溅,对别人大做价值评判,层次很低。

我所说的一切全都过去了。似乎没有必要保持沉默了

不幸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别无选择,假如能够选择,我也不愿生活在此时此地 。

生为冰山,就该淡淡地爱海流、爱风,并且在偶然接触时,全心全意地爱另一块冰山。

我现在不坏了,我有了良心。我的良心就是你。

人在年轻的时候,觉得到处都是人,别人的事就是你的事,到了中年以后,才觉得世界上除了家人已经一无所有了。

很不幸的是,任何一种负面的生活都能产生很多烂七八糟的细节,使它变得蛮有趣的;人就在这种有趣中沉沦下去,从根本上忘记了这种生活需要改进。

你好!作梦也想不到我把信写到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
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
但愿我和你,是一只唱不完的歌.

我和你就像两个小孩子,围着一个神秘的果酱罐,一点一点地尝它,看看里面有多少甜。

一个人快乐或悲伤,只要不是装出来的,就必有其道理。你可以去分享他的快乐,同情他的悲伤,却不可以命令他怎样怎样他,因为这是违背人类的天性的。

这世界上有些事就是为了让你干了以后后悔而设,所以你不管干了什么事,都不要后悔。

什么都不是爱的对手,除了爱。

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人和人是不平等的,其中最重要的,是人与人有知识的差异。

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对爱情的忠贞不渝总是让人敬重。

我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学习文史知识目的在于“温故”,有文史修养的人生活在从过去到现代一个漫长的时间段里。学习科学知识目的在于“知新”,有科学知识的人可以预见将来,他生活在从现在到广阔无垠的未来。假如你什么都不学习,那就只能生活在现时现世的一个小圈子里,狭窄得很。

我的灵魂里是有很多地方玩世不恭 ,对人傲慢无礼,但是它是有一个核心的,这个核心害怕黑暗,柔弱得像是绵羊一样。只有顶平等的友爱才能使他得到安慰。你对我是属于这个核心的。

我赞成罗素先生的一句话:“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大多数的参差多态都是敏于思索的人创造出来的。

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

当一切开始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让我害怕的事情了。

这好像还不错——起码还肯骗骗我。

只有那些知道自己智慧一文不值的人,才是最有智慧的人。

什么排山倒海的力量也止不住两个相爱过的人的互助。我觉得我爱了你了,从此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能对你无动于衷。

祝你今天愉快,你明天的愉快留着我明天再祝。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能让我相信我是对的,就是人生来有趣。过去有趣,渴望有趣,内心有趣却假装无趣。也没有一件事能证明我是错的,让我相信人生来无趣,过去无趣现在也无趣,不喜欢有趣的事而且表里如一。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世界上。

在古希腊,人最大的罪恶是在战争中砍到橄榄树。在现代,知识分子最大的罪恶是建造关押自己的思想监狱。砍到橄榄树是灭绝大地的丰饶,营造意识形态则是灭绝思想的丰饶;我觉得后一种罪过更大——没了橄榄油,顶多不吃色拉;没有思想人就要死了。

我爱你爱到不自私的地步。就像一个人手里一只鸽子飞走了,他从心里祝福那鸽子的飞翔。

似水流年才是一个人的一切,其余的全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

知识分子最怕活在不理智的年代。所谓不理智的年代,就是伽里略低头认罪承认地球不转的年代,也是拉瓦锡上断头台的年代,是茨威格服毒自杀的年代,也是老舍跳进太平湖的年代。我认为知识分子的长处只是会以理服人,假如不讲理,他就没有长处,只有短处,活着没意思,不如死掉。

心胸是我在生活中想要达到的最低目标。某件事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认为它不值得一做;某个人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觉得他不值得一交;某种生活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会以为它不值得一过。

这不是贱,这是爱情。

这种冷淡使我痛心,但我也赞成它对心怀叵测的人保持距离。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捶不了我。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

然而岁月如流 一切都已发生过了
发生过的事 再没有改变的余地

当我沿着一条路走下去的时候,心里总想着另一条路上的事。这种时候,我心里很乱。

我向来不怕得罪朋友,因为既是朋友,就不怕得罪,不能得罪的就不是朋友,这是我的一贯作风。由这一点你也可猜出,我的朋友为什么这么少。

要无忧无虑地去抒情,去歌舞狂欢,去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我一个人是不敢的,我怕人家说我疯.有了你我就敢.只要有你一个,就不孤独!

你知道什么是天才的诀窍吗?那就是永远只做一件事。

身为一个中国人,最大的痛苦是忍受别人“推己及人”的次数,比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人都要多。

以后我就成了她打盹的枕头。因为我喜欢她,就心甘情愿地被枕着,肩膀压麻了也没说什么。

处在你这种地位的人,想把自己气死是很容易的。

话语教给我们很多,但善恶还是可以自明。话语想要教给我们,人与人生来就不平等。在人间,尊卑有序是永恒的真理,但你也可以不听。

人人都渴望爱情,但只有有人关心的人才能够体会到什么叫做爱情。如你所知,我的问题就是没人关心。

我认为低智、偏执、思想贫乏是最大的邪恶。按这个标准,别人说我最善良,就是我最邪恶时;别人说我最邪恶,就是我最善良时。

智慧永远指向虚无之境,从虚无中生出知识和美

"在一个喧嚣的话语圈下面,始终有一个沉默的大多数。既然精神原子弹在一颗又一颗地炸着,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份?但我辈现在开始说话,以前说过的一切和我们都无关系--总而言之,是个一刀两断的意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中国要有自由派,就从我辈开始。"

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
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
转眼间就已跑到那似水流年里去了。
我所认识的人,都不珍视自己的似水流年。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东西,所以一个个像丢了魂一样。

别人的痛苦才是艺术的源泉。而你去受苦,只会成为别人的艺术源泉。

我老觉得爱情奇怪,它是一种宿命的东西。对我来说,它的内容就是“碰上了,然后就爱上,然后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我总以为,有过雨果的博爱,萧伯纳的智慧,罗曼·罗兰又把什么是美说得那么清楚,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再是愚昧的了。

恕我直言,能够带来思想快乐的东西,只能是人类智慧至高的产物。比这再低一档的东西,只会给人带来痛苦;而这种低档货,就是出于功利的种种想法。

不过我认为你爱我和我爱你一边深,不然我的深从哪儿来呢?

有些人生活的乐趣就是发掘别人道德上的“毛病”,然后盼着人家倒霉。

竟敢说自己清白无辜,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照我的看法,每个人的本性都是好吃懒做,好色贪淫,假如你克勤克俭,守身如玉,这就犯了矫饰之罪,比好吃懒做好色贪淫更可恶。

质朴的人们假如能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看做是与己无关的事,那就好了。

把幽默感去掉以后,从过去的岁月里,我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人活在世界上,不可以有偏差;而且多少要费点劲儿,才能把自己保持在理性的轨道上。

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我的话也半真不假。但是我随时准备兑现我的话,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却。就因为这种状态,别人都不相信我。

因为没事干而下棋,性质和手淫差不太多。

知识分子有话从来不明说,嫌这样不够委婉

永不妥协就是拒绝命运的安排,直到它回心转意,拿出我能接受的东西来。

胡思乱想并不有趣,有趣的是有道理而新奇。

请你不要不要吃我,我给你唱一支好听的歌。

(孟子) 至于他的思想,我一点都不赞成。有论家说他思维缜密,我的看法恰恰相反。他基本的方法是推己及人,有时候及不了人,就说人家是禽兽、小人;这股凶巴巴恶狠狠的劲头实在不讨人喜欢。至于说到修辞,我承认他是一把好手,别的方面就没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如果生在春秋,见了面也不和他握手。我就这么读过了孔、孟,用我老师的话来说,就如“春风过驴耳”。我的这些感慨也只是招得老师生气,所以我是晚生。

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我觉得我的话不能孤孤单单地写在这里,你要把你的信写在空白的地方.这可不是海誓山盟.海誓山盟是把现在的东西固定住.两个人成了活化石.我们用不着它.我们要爱情长久.

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有钱就可以买到自由。

真理直率无比,坚硬无比,但凡有一点柔顺,也算不了真理。

这个世界自始至终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我这样的人,一种是不像我这样的人。

我会不爱你吗?不爱你?不会。爱你就像爱生命。算了。不胡扯

我思故我在,既然我存在,就不能装作不存在。尤论如何,我要对自己负起责任。

假如我被大奸大恶之徒所骗,心理还能平衡,而被善良的低智人所骗,我就不能原谅自己。

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还会有人在走着。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着的时候,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高兴。

金钱、权力,这在现世上是最重要的东西,是人类生活的一面;沉默地思索,是另一面。思索是一道大门,通向现世上没有的东西。智慧永远指向虚无之境,而不是死死盯住现时、现世和现在的人。

她简直又累赘,又讨厌,十分可恨。但是后来我很爱她。这说明可恨和可爱原本就分不清。

管理员说:没关系,没关系,为客房服务是我们的责任嘛。说的这么好听,你要是没有钱,她肯定记不得自己有这种责任的。

思索是人类的前途所系,故此,思索的人,超越了现世的人类。

在思想真空里煎熬。

照我看,不管干什么都可以保持沉默。

除了一个现实的此生之外,人们还应该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

莫迪阿诺在《暗店街》里写道:“我的过去一片朦胧……”。这本书就放在窗台上,是本小册子,黑黄两色的封面,纸很糙,清晨微红色的阳光正照在它身上。病房里住了很多病人,不知它是谁的。我观察了很久,觉得它像是件无主之物,把它拿到手里来看;但心中惕惕,随时准备把它还回去。过了很久也没人来要,我就把它据为己有。过了一会儿,我才骤然领悟到:这本书原来是我的。这世界上原来还有属于我的东西──说起来平淡无奇,但我确实没想到。病房里弥漫着水果味、米饭味、汗臭味,还有煮熟的芹菜味。在这个拥挤、闭塞、气味很坏的地方,我迎来了黎明。

我认为,一个人在胸中抹煞可信和不可信的界限,多是因为生活中巨大的压力。走投无路的人就容易迷信,而且是什么都信。

信心这个东西,什么时候都像个高楼大厦,但是里面却会长白蚁。

所有的人是一个整体,别人的不幸就是你的不幸。所以,不要以为丧钟是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但这个想法我觉得陌生,我就盼着别人倒霉。五十多年前,有个德国的新教牧师说:起初,他们抓共产党员,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后来,他们抓犹太人,我不说话,因为我是亚利安人;后来他们抓天主教徒,我不说话,因为我是新教徒?最后他们来抓我,已经没人能为我说话了。众所周知,这里不是纳粹德国,我也不是新教牧师。所以,这些话我也不想记住。

去看电影,尤其是国产电影,也有类似的危险。这种危险表现在两个方面:看了好电影不觉得好,你就不够好;看了坏电影不觉得坏,你就成了坏蛋。有一些电影在国际上得了奖,我看了以后也觉得不坏,但有些评论者说,这些电影简直是在卖国,如此说来,我也有背叛祖国的情绪了——谁敢拿自己的人品去冒这种风险?

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的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于是我想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质,放到合适的地方就大放光彩,我的本质是流氓土匪一类。

人家有几样好东西,活的好一点,心情也好一点,这就是轻狂。非得把这些好东西毁了,让人家沉痛,这就是不轻狂。

在冥想中长大以后,我开始喜欢诗。我读过很多诗,其中有一些是真正的好诗。好诗描述过的事情各不相同,韵律也变化无常,但是都有一点相同的东西。它有一种水晶般的光辉,好像来自星星……真希望能永远读下去,打破这个寂寞的大海。我希望自己能写这样的诗。我希望自己也是一颗星星。

好的文字有着水晶般的光辉,仿佛来自星星 ,虽然我会死,可一想到死后,这条追寻智慧的路还有人在走,心里就很高兴。

假如一个人每天吃一样的饭,干一样的活,再加上把八个样板戏翻过来倒过去的看,看到听了上句知道下句的程度,就值得我最大的同情。

什么叫失败?也许可以说,人去做一件事情,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这就是失败……一个常常在进行着接近自己限度的斗争的人总是会常常失败的…只有那些安于自己限度之内的生活的人才总是“胜利”。

这道理很简单,要想获得现实的快乐,总要有物质基础,嘴说是说不出来的:哪怕你想找个干净厕所享受排泄的乐趣,还要付两毛钱呢

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愉和不幸。

知识分子最大的罪恶是建造关押自己的思想监狱。

我的勇气和你的勇气加起来,对付这个世界足够了吧!

女人上街总是像猎人扛枪进了山一样,但是猎取的目标有所不同。

如果一本书,不能对读者的价值观产生影响,那他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有的事情一下子过去了,有的事情很久也过不去。

他们所能做的最坏的事,无非是让我做我最不想做的事。

我常听人说: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人对现实世界有这种评价、这种感慨,恐怕不能说是错误的。问题就在于应该做点什么。这句感慨是个四通八达的路口,所有的人都到达过这个地方,然后在此分手。有些人去开创有趣的事业,有些人去开创无趣的事业。前者以为,既然有趣的事不多,我们才要做有趣的事。后者经过这一番感慨,就自以为知道了天命,然后板起脸来对别人进行说教。

这是与生俱来的积习,根深蒂固。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

但我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相信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东西就是对的;现在能想出的唯一例子就是圣灵充满的耶稣基督。我这辈子也不会自大到这种程度。还有一种东西可以拯救我们,那就是相信有一种东西绝对是对的,比如一个传统,一本小红书,你和它融为一体时,也就达到了圣灵充满的境界。

在我们这个国家里,傻有时能成为一种威慑。假如乡下一位农妇养了五个傻儿子,既不会讲理,又不懂王法,就会和人打架,这家人就能得点便宜。聪明人也能看到这种便宜,而且装傻谁不会呢——所以装傻就成为一种风气。

又是暗示你看着很笨,但别人都那么做,那就是因为不这么做就要倒霉——有这么一条,一切聪明与笨都要倒过来说。

真正的成就是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分配的东西。

我个人认为,一个社会的道德水准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价值取向,二是在这些取向上取得的成就。很显然,第一个方面是根本。倘若取向都变了,成就也就说不上,而且还会适得其反。

中国有种老女人,面对着年轻的女人,只要后者不是她自己生的,就要想方设法给她罪受:让她干这干那,一刻也不能得闲,干完了又说她干得不好;从早唠叨到晚,说些尖酸刻薄的话——捕风捉影,指桑骂槐。

人们懒于改造世界必然勤于改造自己,懒于改造生产方式,对了,懒于进行思想劳动必然勤于体力劳动,懒于创造性的思想活动必然勤于死记硬背

真是就是无法醒来

我的放假里总是黑着灯,这如它过去总是亮着灯。

假如人成为商品,就应该遮着脸。

其实我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天真

假设有一个领域 ,谦虚的人、明理的人以为它太困难、太暧昧,不肯说话,那么开口说话的就必然是浅薄之徒、狂妄之辈。这导致一种负筛选:越是傻子越敢叫唤

只能说:假如我今天死掉,恐怕就不能像维特根斯坦一样说道:我度过了美好的一生;也不能像斯汤达一样说:活过,爱过,写过。我很怕落到什么都说不出的结果,所以正在努力工作。

我决不为了仪式爱你,我是正经爱你呢。我一正经起来,就觉得自己不坏,生活也不坏。真的,也许不坏?我觉得信心就在这里。

对于这世界上的各种信仰,我并无偏见,队友坚定信仰的人我还很佩服,但我不得不指出,狂信会导致偏执和不理智。

众所周知,人可以令驴和马交配,这是违背这两种动物的天性的,结果生出骡子来,但骡子没有生殖力,这说明违背天性的事不能长久。

满天都是星星,好像一场冻结了的大雨。

我喜欢你爱我又喜欢我呢。

关于理性,理性,会导致悲观和消极,从理性和乐观两样东西里选择理性确实不容易,理性就像贞操,失去了就不会再有,只要碰上了开心的事,乐观还是会回来的。不过这一点很少有人注意到。从逻辑上说,从一个错误的前提什么都能推出来。假如你失去理性,就会遇到大量令人诧异的新鲜事物,从此迷失在万花筒里,知道碰到钉子。

和尚说:安南的女子娇小玲珑,性情温柔,拥在膝上别有一番情趣;鲜卑女子高大白净,秀颈修长,最适于在榻上玉体横陈;东瀛的少女深谙礼节,举止得体,用做侍婢再合适也没有;西域的蛮女热情如火,性欲旺盛,家里有一个就够,万不能有两个。谈到中国女人,和尚认为三湘女子温柔,巴蜀女子多才,陇西的女子忠诚,关中的女子适合当老婆。天下只有燕赵的老婆最要不得,因为完全是母老虎。

我十七岁时,满脑子都是怪诞的想象,很想写些抒情诗,但是笔记本不是一个可靠的地方。所以我总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爬起来,就着月光,用钢笔在一面镜子上写,写了又擦,擦了又写,把整面镜子都写蓝了。

路边全是高高的杨树,风过处无数落叶就如一场黄金雨从天顶飘落。风声呼啸,时紧时松。风把道沟里的落叶吹出来,像金色的潮水涌过路面。我一个人走着,前后不见一个人。

我十七岁时在插队,晚上走到野外去,看到夜空像一片紫水潭,星星是些不动的大亮点,夜风是些浅蓝色的流线,云端传来喧嚣的声音。那一瞬间我很幸福,这说明我可以做个诗人,照我看来凡是能在这个无休无止的烦恼、仇恨、互相监视的尘世之上感到片刻欢欣的人。都可以算是个诗人。

这种感觉最悲惨的,并不是自己被降价处理,而是成为货物这一不幸的事实。最能说明你是一件货物的事就是:人家拿你干了什么或对你有任何一种评价,都无需向你解释或征得你的同意。

在我看来,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无不在做白日梦。乞丐在做黄金梦,光棍在做美女梦,连狗都会梦到吃肉而不吃屎。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点可能好梦成真,但也可能不成真就到了梦醒时分。我们需要这些梦,是因为现实世界太无趣。

在黑铁公寓里,尊敬就是最大的虚伪,虚伪就是最大的轻蔑。

我可不是愁容骑士,我一点也不会想思、叹息、吟诗、唱小夜曲。我只会像一头笼子里的狼一样焦急地走来走去,好像害了牙疼。

手册上还写着,一定要营造一种平静祥和的气氛,让打的人愉快,挨的人开心——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越要往纸上写。

是我要做不是我必须做——这是一种本质的区别。我个人认为,做爱做的事才是“有”,做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做的事则是“无”。

岁月如流,就如月在当空,照着我们每一个人,但是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

革命的意思就是说,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就会成了牺牲品。

《 沉默的大多数》一个特别的人和他的书
在萧翁的《芭芭拉少校》中,安德谢夫家族的每一代都要留下一句至理名言。那些话都编得很有意思,其中有一句是:人人有权争胜负,无人有权论是非。这话也很有意思,但它是句玩笑。实际上,人只要争得了论是非的权力,他已经不战而胜了。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低: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为此也要去论是非,否则道理不给你明白,有趣的事也不让你遇到。我开始得太晚了,很可能做不成什么,但我总得申明我的态度,所以就有了这本书——为我自己,也代表沉默的大多数。 序言

有一天我到系里去,听见他和别人说:咱们系怎么净是些怪物——比方说王二。扯到这里,猛一眼看见了我,就满脸通红地住了嘴。我请他接着讲,给出几个人来和我作伴,他却抵死不肯说,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这话我当然不能让他随便讲了,所以马上散布小道消息说他只有一个睾丸,而且那个睾丸也只有鹌鹑蛋大小。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睾丸是一个两个还是三个,每个有多大,只是信嘴胡说。但是很快就传得连女学生都知道他只有一个蛋,这正是我的目的。

古人曾说: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但是我有相反的想法。假设历史上曾有一位大智者,一下子发现了一切新奇、一切有趣,发现了终极真理,根绝了一切发现的可能性,我就情愿到该智者以前的年代去生活。这是因为,加入这种终极真理已经被发现,人类所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了依据这种真理来做价值判断,从汉代以后到近代,中国人就是这么生活的。我对这样的生活一点都不喜欢。

从话语中,你很少能学到人性,从沉默中却能。假如还想学得更多,那就要继续一声不吭。
在我周围,像我这种性格的人特多──在公众场合什么都不说,到了私下里则妙语连珠,换言之,对信得过的人什么都说,对信不过的人什么都不说。起初我以为这是因为经历了严酷的时期(文革),后来才发现,这是中国人的通病。 沉默的大多数

我们学会了把世上一切事物分成好的和坏的以后,对世界的了解还是非常非常可怜的。我们还要继续学习一切是如何发生、如何变化的。这些知识会冲击我们过去形成的是非标准,这时我们就面临一个重大抉择,是接受事实,还是坚持旧有的价值观念?事实上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明辨是非”的能力却成了接触世界与了解世界的障碍,结果是终身停留在只会“明辨是非”的水平上。

我以为,每个人都有一部分活在自己所在的环境中,这一部分是不会死的,它会保存在那里,让后世的人看到。

假设我相信上帝,并且正在为善恶不分而烦恼,我会请求上帝让我聪明到足以明辨是非的程度,而绝不会请他让我愚蠢到让人家给我灌输善恶标准的程度。

你爱他 就算是火坑也得往下跳 不爱他 趁早 say goodbye!

话语教给我们很多,但善恶还是可以自明。

爱情放佛结束了,又好像没有到来。我好像中过了头彩,又好像还没有到开彩的日 子,这一切好像是结束了,又仿佛刚刚开始。

我爱你爱到不自私的地步。

陈清扬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要说明她怎会有这种见识,一切都要回溯到那一回我从医院回来,从她那里经过进了山。我叫她去看我,她一直在犹豫。等到她下定了决心,穿过中午的热风,来到我的草房前面,那一瞬间,她心里有很多美丽的想像。等到她进了那间草房,看见我的小和尚直挺挺,像一件丑恶的刑具。那时她惊叫起来,放弃了一切希望。

你好哇。李银河。————见到你真高兴

一个人快乐或悲伤,只要不是装出来的,就必有其道理。你可以去分享他的快乐,同情他的悲伤,却不可以命令他怎样怎样。我个人的一个秘密是在需要极大快乐和悲伤的公众场合却达不到这种快乐和悲伤应有的水平,因而内心惊恐万状,汗下如雨。

陈清扬说,那一回她躺在冷雨里,忽然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进了冷雨。她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快感劈进来。冷雾,雨水,都沁进了她的身体,那时节她很想死去。她不能忍耐,想叫出来,但是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当着他的面叫出来。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现在该说说装神弄鬼是什么意思了。在我看来(再说一遍,是在我看来),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定理是这样的:凡以两足直立行走,会使用一种语言的,都是人类,不管他是黄白黑;反正饿了就想吃,困了就想睡,性交以前硬,性交以后软。还有一系列重要特征,比方说听报告就犯困,贫困时就会想入非非等等。这些都是不能改变的,谁要说他不是这样的,就是装神弄鬼。由此派生出第二个重要定理:就是自打有了人类,就有人装神弄鬼。

人生是一条寂寞的路,要有一本有趣的书来消磨旅途。

孤独,寂静,在两条竹篱笆之中,篱笆上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在每个花蕊上,都落了一只蓝蜻蜓。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槌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槌的牛一样。

生活方式像一个漫长的故事,或者像一座使人迷失的迷宫。
任何一种负面的生活方式都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细节,使它变得很有趣。人就在这种趣味中沉沦下去,从根本上忘记这种生活需要改变。

人活在世界上,不可以有偏差;而且多少要费点劲儿,才能把自己保持到理性的轨道上。

历史就是对已知史料的最简无矛盾解释。从定义上说似乎只能用一部历史所有的历史学家都该失业了。史料就是文献,考古学的发现,历史学家的陈述。治史的两种态度:科学态度是什么就说什么,二是党性态度,是什么就偏不说什么。

我真不想有一天我自己觉得我有了足够的智慧,可以够用了,足够明辨是非了。

人在无端微笑时,不是百无聊赖,就是痛苦难当。

在我周围有一种热乎乎的气氛,像桑拿浴室一样,仿佛每个人都在关心别人,我知道绝不能拿这种气氛当真,他们这样关心别人,是因为无事可干。

在中国,历史以三十年为极限,我们不可能知道三十年以前的事。

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

我和你说,你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我走遍世界也找不到,你太好了。

二十三年之后,线条对我说:现在机会到了:我们正可以联手做一番事业。摆在我们面前的正是一场酷刑。我会秃顶,性欲减迟,老花眼,胃疼,前列腺肿大尿不出尿来,腿痛,折磨了我一辈子的腰痛变成截瘫,驼背,体重减轻,头脑昏聩,然后死去。而她会乳房下垂,月经停止,因阴道萎缩而受欲火的煎熬。皱纹满脸,头发脱落,成为丑八怪,逐渐死于衰竭。这是老天爷安排的衰老之刑,这也是你一生惟一的机会,挺起腰杆来,证明你是个好样的!

说这辈子我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做一个一无所能,就能明辨是非的人。

如果一个人不会唱,那么全世界的歌对他毫无用处;如果他会唱,那他一定要唱自己的歌。

在黑铁时代人们总是在等待着什么。

什么能赚钱就卖什么,什么牛逼这里就卖什么。

闲着没事,总要买点什么,出门总要戴,这是个门面。

我认为失恋就像出麻疹,如果你不失上几次,就不会有免疫力。

生命是一场偶然,我们在其中寻找因果。每个人一辈子必有一件事是他一生的主题。
这说明除了主题,还有副题。
生活里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个主题,这是无法改变的。

人要是把创造力当成自己的寿命,实际上就是把寿命往短里算。把吃饭疴屎的能力当作寿命,才是益寿延年之妙法。

这个世界终究会是银子的。

性冲动是强大的,一受刺激就会自动表达出来

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

流年似水,过去的事过去了,未过去的事也不能叫我惊讶。

我们生在这亡命的时代,作为两个亡命之徒,是何等的幸福!真应该联手做一番事业!

在人间,尊卑有序是永恒的真理,但你也可以不听

我要爱,要生活,把眼前的一世当作一百世一样。

爱你就像爱生命

人活着总要有个主题,使你魂梦系之。

按照中国的传统,君子是做人的典范。君子不言利。君子忍让不争。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独善其身。

但我不大知道什么叫作生活。对于性爱经历,有必要在此补充几句:如你所知,这种事以前是不让写的。假如我写了,上面就要枪毙有关段落,还要批上一句:脱离生活。现在不仅让写,而且每部有关爱情的小说都得有一些,只是不准太过份。这就是说,不过份的性爱描写已经成了生活本身。自从发生了这种变化,我小说里的这些段落就越来越简约。那些成了家的人说:夫妻生活也有变得越来越简约之势。最早他们把这件事叫作静脉注射,后来改为肌肉注射,现在已经改称皮下注射了。这就是说,越扎越浅了。最后肯定连注射都不是,瞎摸两把就算了。我的小说写到最后,肯定连热都不热。

一种需要本身是不会过分的,只有人硬要夸大它,导致了自激时才会过分。饿了,找个干净的饭馆吃个饭,有什么过分?想要在吃饭时显示你有钱才过分。你有个爸爸,你很爱他,要对他好有什么过分?非要在这件事上显示你是大孝子,让别人来称赞才过分。需要本身只有一分,你非把它弄到十分,这原因大家心里明白,社会对个人不是只起好作用,它还是个起哄的场所。干什么事都要别人说好,赢得一些彩声,正是这件事在导致自激。

她是瘦小的身材,消瘦的脸,眼睛真大啊。可爱的双眼皮,棕色的眼睛!对着我的时候这眼睛永远微笑而那么有光彩。光洁的小额头,孩子气的眉毛,既不太浓,也不太疏,长得那么恰好,稍微有点弯。端立的鼻子,坚决的小嘴,消瘦的小脸,那么秀气!柔软的棕色发辫。脖子也那么瘦:稍微地动一下就可以看到肌肉在活动。小姑娘似的身材,少年的特征只能看出那么一点。喂,你的小手多瘦哇,我都不敢握你的手。你怎么光笑不说话?妖妖,我到处找你,找了你七年!我没忘记你!我真的一刻也不敢忘记你,妖妖!”

把儒学和宗教并列,肯定会招来一些反对。儒学没有凭借神的名义,更没有用天堂和地狱来吓唬人。但它也编造了一个神话,就是假如你把它排除在外,任何人都无法统治,天下就会乱作一团,什么秩序、伦理、道德都不会有。这个神话唬住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直到现在还有人相信。罗素说,对学者的尊敬从来就不是出于真知,而是因为想象中他具有的魔力。我认为,儒学的魔力就是统治神话的魔力。当然,就所论及的内容来说,儒学是一种哲学,但是圣人说的那些话都是些断语,既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什么逻辑。假如不把统治的魔力估计在内,很难相信大家会坚信不移。

线条说了“做你老婆呗”,心里忽然一动。说实在的,以前她可没想过要做血肿夫人。她想的不过是要和李先生玩一玩,甚至是要耍耍李先生。可是李先生说你可要慎重时,她就动了火,说:就是要做你老婆!你以为我不敢吗!因此悲剧就发生了。李先生又说: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线条就说:我真想抽你一嘴巴。李先生就想:姑且由之吧。

一只蜥蜴从墙缝里爬了进来,走走停停地经过房中间的地面。忽然它受到惊动,飞快地出去,消失在门口的阳光里。这时陈清扬的呻吟就像泛滥的洪水,在屋里漫延。我为此所惊,伏下身不动。可是她说,快,混蛋。还拧我的腿。等我“快”了以后,阵阵震颤就像从地心传来。

有些话仿佛永远讲不出口,仅仅是因为别人已经把反对它的话讲了出来。因为这些话就成了心底的暗流,形不成文字,也形不成话语,甚至不能形成有条理的思路——它就变成了郁结的混沌。而已经讲出的话被人们一再重复,结构分明地架在混沌之上。我看到一个无智的世界,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性的世界,但是性爱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讲出来。

王仙客最终说,他始终也没搞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在他看来,苦苦地思索无双去了哪里,就像是现实,因为现实总是具有一种苦涩味。而篱笆上的两层花,迎面走来的穿紫棠木屐的妓女,四面是窗户的小亭子,刺鼻子的粗肥皂味,以及在心中萦绕不去的鱼玄机,等等,就像是个梦。梦具有一般荒诞的真实性,而真实有一种真实的荒诞性。除了这种感觉上的差别,他说不出这两者这间有什么区别。

现在有很多文人下了海,不再从事文化事业。不管在商界、产业界还是科技界,人们以聪明才智、辛勤劳动来进行竞争。唯独在文化界,赌的是人品、爱国心、羞耻心。照我看来,这有点像赌命,甚至比赌命还严重。这种危险的游戏有何奖品?只是一点小小的文名。所以,你不要怪文人下海。

然而,你劝一位自以为已经明辨是非的人发展智力,增广见识,他总会觉得你让他舍近求远,不仅不肯,还会心生怨恨。

她到山里找我时,爬过光秃秃的山冈。风从衣服下面吹进来,吹过她的性敏感带,那时她感到的性欲,就如风一样捉摸不定。它放散开,就如山野上的风。她想到了我们的伟大友谊,想起我从山上急匆匆地走下去

她想使自己聪明起来,就每天吃一副猪苦胆。吃到后来,一吃糖就觉得苦,吃饭也觉得苦,只好永远以胆汁佐餐。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了绿的,所到之处,丈余方圆,全部笼罩在一片苦雨腥风之内。

有趣向一个历史阶段,正在被超越。在我们这里,智慧被超越变成暧昧不清;性爱被超越变成了思无邪;有趣被超越后,就会变成庄严滞重。我们的灵魂将被净化,得到提升。我们正等待有一天,自己能够打开一本书不再期待它有趣,而是期待自己受教育。

一般来说,扼杀有趣的人总是这么说的:为了营造至善,我们必须做出这种牺牲,但却忘记了让人们活着得到乐趣,这本身就是善;因为这点小小的疏忽,至善就变成了至恶······

我对线条说:老天爷会垂青我们,给咱们安排一场酷刑,到那时你我可要挺住,像个好样的爷们和好样的娘们!
而线条则说:她希望酷刑之前给五分钟上厕所,见到血淋淋的场面她就尿频。

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了一些资源比方说寿命智力健康身体性生活,有些人准备把它消费掉换取新奇快乐等等;还有谢人准备拿它来赚点什么,所以斤斤计较不讨人喜欢。除了这两类人,还有别的种类但都属于笨蛋之列

假如人生活在一种不能抗拒的痛苦中,就会把这种痛苦看作幸福。假如你是一只猪,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猪圈里,就会把在吃猪食看作极大的幸福,因此忘掉早晚要挨一刀。所以猪的记性是被逼成这样子的,不能说是天生的不好。

我们说道:卫公死了,这就意味着从此可以不把他当做一个人,而把他当做一件事。一件事发生以后,就再没有变化的余地。现在我们谈到卫公骑在马上东歪西倒,再不是谈那个人,而是谈那件事。

他们开始吃喝,谈笑,度过这漫漫长夜。当户外梨花飞舞,雪光如昼时,人不想沉沉睡去。这种感觉,古今无不同

简而言之,人家说他好,他就能听懂,骂他就听不懂。今天当头头的人也是这样子的。当头头的要诀就是自我感觉永远良好,不当头头的要点却是自我感觉永远不良好。

存在本身有无穷的魅力,为此值得把虚名浮利全部放弃

文字是用来读用来听不是用来看的要看不如去看小人书不懂这一点就只能写出充满噪声的文字垃圾思想语言文字都是一体的假如念起来乱糟糟意思也不好这是最简单的真理

集市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喧哗,你绝对不可能从中听出什么来。这地方聋子也不会什么也听不见,不聋的人也会变成聋子,什么也听不见。

没有人的反抗,城市只是水泥林场。

我们应当在一起,不然就太伤天害理啦!

好厚的脸皮vs一刀砍在了那个地方崩坏了刀口,敌人落荒而逃

当头头的总是这样的,什么东西越不该有,就越要什么。

王安老爹说,创世之初,世界就有两种人存在。一种是我们,另一种是奸党。

生活是天籁,需要静神聆听。

生活能有什么寓意?在它里面能有一些指望就好了。

越是天真,朴实的人, 听到一种于己有利的说法,证明自己身上有种种优越的素质,是人类中最优越的部分,就越会不知东南西北,撒起癔症来。

我是爱你的,看见就爱上了。我爱你爱到不自私的地步。就像一个人手里一只鸽子飞走了,他从心里祝福那鸽子的飞翔。你也飞吧。我会难过,也会高兴,到底会怎么 样我也不知道。

当时热风正烈,陈清扬头枕双臂睡得很熟。我把她的衣襟完全解开了。这样她袒露出上身,好像是故意的一样。天又蓝又亮,以至阴影里都是蓝黝黝的光。忽然间我心里一动,在她红彤彤的身体上俯身下去。我都忘了自己干了些什么了。我把这事说了出来,以为陈清扬一定不记得。可是她说:“记得记得!那会儿我醒了。你在我肚脐上亲了一下吧?好危险,差一点爱上你。”

我坐在小屋里,听着满山树叶哗哗响,终于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我听见浩浩荡荡的空气大潮从我头顶涌过,正是我灵魂里潮兴之时。正如深山里花开,龙竹笋剥剥地爆去笋壳,直翘翘地向上。到潮退时我也安息,但潮兴时要乘兴而舞。正巧这时陈清扬来到草屋门口,她看见我赤条条坐在竹板床上,阳具就如剥了皮的兔子,红通通亮晶晶足有一尺长,直立在那里,登时惊慌失措,叫了起来。

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第一要好好做人;第二不要惯坏了别人的坏毛病。

伦理道德的论域也和其他论域一样,你也需要先明白有关事实才能下结论,而并非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样,只要你是个好人,或者说,站对了立场,一切都可以不言自明。不管你学物理也好,学数学也罢,都得想破了脑袋,才能得到一点成绩;

总而言之,假如对我的那种教育完全成功,换言之,假如那些园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对我的期望得以实现,我就想象不出现在我怎能不嗜杀成性、怎能不残忍,或者说,在我身上,怎么还会保留了一些人性。好在人不光是在书本上学习,还会在沉默中学习。这是我人性尚存的主因。至于话语,它教给我的是: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把“文化革命”进行到底。当时话语正站在人性的反面上。假如完全相信它,就不会有人性。

在章风山她骑在我身上一上一下,极目四野,都是灰蒙蒙的水雾。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孤独。虽然我的一部分在她身体里摩擦,她还是非常寂寞,非常孤独。后来我活过来了,说道:换换,你看我的。我就翻到上面去。她说,那一回你比哪回都混蛋。

案发时的情形是这样:陈清扬骑在我身上,一起一落,她背后的天上是白茫茫的雾气。这时好像不那么冷了,四下里传来牛铃声。这地方的老傣不关牛,天一亮水牛就自己跑出来。那些牛身上拴着木制的铃铛,走起来发出闷闷的响声。一个庞然大物骤然出现在我们身边,耳边的刚毛上挂着水珠。那是一条白水牛,它侧过头来,用一只眼睛看我们。

比如老僧在静室里参禅,飞蝇扰人,就随手取绿豆为丸弹之,百不失一,这就略得射艺的意思。夏夜蚊声可厌,信守撇下竹帘一条,绷上头发以松针射之,只听嗡嗡声一一终止,这就算稍窥射艺之奥妙。跳蚤扰人时,老僧以席蔑为弓,以蚕丝为弦,用胡子茬把公跳蚤全部射杀,母跳蚤渴望爱情,就从静室里搬出去。贫僧的射法还不能说是精妙,射艺极善者以气息吹动豹尾上的秋毫,去射击阳光中飞舞的微尘,到了这一步,才能叫炉火纯青。

虽然记忆已经恢复,我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但我还想回到长安城里——这已经成为一种积习。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在长安城里。我最终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那座湖心的水榭,在四面微白的纸壁中间,黑沉沉的一片睁大红色的眼睛——火盆在屋子里散发着酸溜溜的炭味儿。而房外,则是一片沉重的涛声,这种声音带着湿透了的雪花的重量——水在搅着雪,雪又在搅着水,最后搅成了一锅粥。我在黑暗里坐下,揭开火盆的盖子,乌黑的炭块之间伸长了红蓝两色的火焰。在腿下的毡子上,满是打了捆的纸张,有坚韧的羊皮纸,也有柔软的高丽纸。纸张中间是我的铺盖卷。我没有点灯,也没有打开铺盖,就在杂乱之中躺下,眼睛绝望地看着黑暗。这是因为,明天早上我

对于现代科技来说,资金设备等等固然重要,但天才的思想依然是最主要的动力。一种发现或发明可以赚到很多钱,但有了钱也未必能造出所要的发明。思索是一道大门,通向现世上没有的东西,通到现在人类想不到的地方。

当年那些时髦话语都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对权力的忠顺态度——这算不上什么秘密,那个年月提倡的就是“忠”字当头。但是同样的话,有人讲起来觉得害臊,有人讲起来却不觉得害臊,这就有点深奥。害臊的人不见得不忠、不顺

知识分子的标准,知识分子全都住在纽约的格林威治村,愤世嫉俗,行为古怪,并且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知识分子。所以我们还是该以有一份闲差或教职为尺度来结点现在的只是分子,以便比较。

我就是这样一天天老下去了。从这个样子你决看不出我每天每夜每小时每一分钟都在想入非非,怀念着十七岁时见到的紫色天空,岸边长满绿色芦苇的河流,还有我的马兄弟。

特别强调的礼,我以为和“文化革命”里搞的那套仪式差不多,什么早请示晚汇报,我都经历过,没什么大意思。对于幼稚的人也许必不可少,但对有文化的成年人就是一种负担。

人生在世会有种种的不顺意,但我们要学会在幸福与不幸中做出选择。

只是没有说清楚什么是瑰宝:是手铐呢,还是戴手铐的人。

在此我毫不谦虚地说,我是个高层次的读者,可是书刊检查却拿我当十六岁的孩子看待。

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我把我整个的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

人想要干点什么或者写点什么,最重要的是不必为后果操心,只要你有了这个条件,干什么,写什么都成,完全不必长得漂亮或者写的好

每个人一辈子必有一件事是他一生的主题。比方说王仙客吧,他一生的主题就是寻找无双,因为他活着时在寻找无双,到死时还要说: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为寻找无双而生的。

只希望你和我好,互不猜忌,也互不称誉,安如平日

我一直搞不清这些说法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一天我在校园里闲逛,在一座待拆的旧楼里看到了他们俩干那件简单而又快乐的事——那时候我用指节敲着额头,心里叫道:原来不老实、荒唐、乱来、有问题、不检点,就是这个意思呀!

长安城里的一切都在无可避免的走向庸俗。

简而言之,他在装神弄鬼,吓唬别人,但是装到了后来,连自己本来的样子都忘掉了。

人家叫你干啥,不要拒绝;遇上不舒服不好受的事应该忍受,不要抱怨。

我要找出一些响亮的句子,像月光一样干净。

再好的发明到了蠢货手里也不能起作用,可惜这世上的蠢货总是那么多。

作为一个寻常人,我的看法也许不值得别人重视,但对自己却很重要。这说明我有自己的好恶、爱恨,等等。假如没有这些,做人也没什么味道。这些看法常常是在伦理的论域内,所以对它们,我倒有一种平常心。

这世界上好的东西岂只是不多,简直是没有。所以不管它是什么,我都情愿为之牺牲性命。

保住一座城市的关键所在,就是让里面的人永远不要想入非非

那时候我们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能妨碍我们享受静夜。

人人有权争胜负,无人有权论是非。

你真坏,又说我的热情过去了。……读到这来,心里竟然感动的难以言喻

请你不要吃我,我给你唱一支好听的歌。

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真正的绅士决不在危险面前止步。

我盼她时,她没有来,到她来时,我没盼她

“我觉得我们的爱情就像个糖果罐,我们呢就像两个围着这个糖果罐的孩子,不时的从里面发现一些惊喜”

我们有伟大友谊,一起逃亡,一起出斗争差,过了二十年又见面,她当然要分开两腿让我趴进来。所以就算是罪孽,她也不知罪在何处。更重要的是,她对着罪恶一无所知。

她没法相信她所见到的每件事都是真的。真的事要有理由。当时她脱了衣服,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的小和尚,只见它的颜色就像烧伤的疤痕。这时我的草房在风里摇晃,好多阳光从房顶上漏下来,星星点点落在她身上。我伸手去触她的乳头,直到她脸上泛起红晕,乳房坚挺。忽然她从迷梦里醒来,羞得满脸通红。于是她紧紧地抱住我。

有一天学校开大会,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是五月间的事情。白天下了一
场雨。可是晚上又很冷。没有风。结果是起了雨雾。天黑得很早。沿街楼房的窗户上喷
着一团团白色的光。大街上,水银灯在在半天织起了冲天的白雾。人、汽车隐隐约约地
出现和消失。我们走到十路汽车站旁。几盏昏暗的路灯下,人们就像在水底一样。我们
无言地走着,妖妖忽然问我:“你看这个夜雾,我们怎么形容它呢?”我鬼使神差地做
起诗来,并且马上念出来。要知道我过去根本不认为自己有一点作诗的天分。

我说过,感到寂寞时,薛嵩就把红线抱在怀里。但他总觉得她是个小孩子,很陌生──在这光线之下,红丝带会变成黑色。她的上半身光溜溜、紧绷绷的,不像个女人,只像个女孩。她那双眼睛很专注地看着薛嵩,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一夜开头有月光,后来月亮落下去,出来一天的星星,就像早上的露水一样多。那天晚上没有风,山上静得很。我已经和陈清扬做过爱,不再是童男子了。但是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我干那事时,她一声也不吭,头枕双臂,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所以从始至终就是我一个人在表演。其实我也没持续多久,马上就完了。事毕我既愤怒又沮丧。

对于线条的为人,除了前面的叙述,还有一点补充。此人什么话都敢说,“文化”里,除了操,还常说一个字,与逼迫的逼宇同音不同形。当了教授太太后,脏字没有了,也只是不说中文脏字。现在在我院英语教研室工作。有一回给部里办的出国速成班上课,管学生(其实是个挺大的官)叫silly cunt(傻×)。那一回院里给她记了一过,还叫她写检查。她检讨道:我是怕他出国后吃亏,故此先教他记着。该同志出国后,准有人叫他silly cunt,因为他的确是个silly cunt!院长看了这份检查,也没说什么。大概也是想:姑妄听之吧。

打仗时,红拂穿一身皮甲,骑一匹小马,坐在侧鞍上,——像一般战士那样骑马是不行的,女人分开两腿跨在马上会被敌人笑话,——手里拿着小弓细箭。这样骑马不能和敌人正面作战,很容易把脖子扭歪,所以那马侧着身子用舞步前进,红拂是端坐着正面接敌。这样的骑术敌人见了也要喝彩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弓箭的射程内。红拂弯弓,发射,姿势美妙,然后挥手和自己的目标们告别,回到自己阵上去。对方在鼓掌喝彩之中不知不觉倒下了好多人,因为她射得非常之准。这种作战方式非常女性,虽然非常有效,但敌人并不害怕。

洛阳城是泥土筑成的筑城的。土是用远处运来的最纯净的黄土,放到笼屉里蒸软后,掺上小孩子疴的屎(这些孩子除了豆面什么都不吃,除了疴屎什么都不干,所以能够疴出最纯净的屎),放进模版筑成城墙。过上一百年,那城就会变成豆青色,可以历千年而不倒。过上一千年,那城墙就会呈古铜色,可以历万年而不倒。过上一万年,那城就会变成黑色,永远不倒。这都是陈年老屎的作用。

罗素先生曾说,真正的伦理原则是把人人同等看待。我以为这个原则是说,当语及他人时,首先该把他当个寻常人,然后再讨论他的善恶是非。这不是尊重他,而是尊重“那人”,从最深的意义上说,更是尊重自己——所有的人毕竟属同一物种。人的成就、过失、美德和陋习,都不该用他的特殊来解释。You are special,这句话只适合于对爱人讲。假如不是这么用,也很肉麻。

梦想虽不见得都是伟大事业的起点,但每种伟大的事业必定源于一种梦想----我对这件事很有把握。

那些小山上长满了草,草下是红土。上午风从山上往平坝里吹,冷得像山上的水,下午风吹回来,带着燥热和尘土。陈清扬来找我时,乘着白色的风。风从衣服下面钻进来,流过全身,好像爱抚和嘴唇。

如果算盘放在他面前,李先生就忍不住琢磨,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在他看来,那东西好像是佛珠一类的东西,算帐时要不停地捻动,以示郑重。但是这佛珠的样子,真是太他妈的复杂了,简直不是人想出来的。

你好哇!李银河

何况尘世嚣嚣,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困难重重。所以我估计王仙客找不到无双。

如果我说,小朱躺在我身边,裸露出一对半球形的乳房,这就是格调低下的写法。因为从这些实际情况之中,可以引申出各种想象。另一种写法是这样的:在我身边绵亘着一个曲面,上面有两个隆起的地方,说是球体有欠精确,应当称之为旋转抛物面。格调还是不高,因为还有想象的余地。

人长大了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当傻迫。

大清朝的雍正皇帝养了一帮血滴子,看谁不顾眼就派他们去砍该人一刀。只要没砍死,那人后来必然会努力工作,每夜加班到凌晨四点。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人瑞呢。

在我们这里,人对人的态度,有时太过粗暴、太不讲道理。按现代的标准来看,这种态度过于原始——这可能是传统社会的痕迹。假如真是这样,我们或许可以期望将来情况会好些。

实验的结果是风力长安里的蚂蚁比较聪明,水力长安里的蚂蚁比较强壮,人力长安里的蚂蚁最为安分守己。这个结果证明了皇帝的圣明。皇上始终知道李靖在干什么,还知道他得到的结论,但只说了一句:朕之圣明何需他来证!

冷雾,雨水,都沁进了她的身体。那时节她很想死去。她不能忍耐,想叫出来,但是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当着他的面叫出来。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我的故事只有一种开始,每次都是从热力学的教室开始,然后来到了老师的宿舍。然后解老师胸前的扣子,怎么也解不开——这么多年了,我总该有些长进才好。我想让这个故事在别的时间、地点开始,但总是不能成功。

红线在林子里找了一棵老树,在树皮上刻上自己的高度,每天都去比量,巴不得再长个一寸两寸。她就这样被薛嵩看到了。后者马上就对她入了迷,开始制造各种抢婚的工具,从一个多情种子,变成了一个能工巧匠。

假如一位官员或者有身份的人出门,就有整整一支筑路大军在他前面修路,而他没经过的地方,路还是很糟。他走过之后,路马上又坏了。所以抱怨路不好,还不如抱怨自己是个老百姓更实在些。假如你不是老百姓,就会想到:我要什么就有什么,何必要有路。而假如你是个老百姓的话,就会想道:我要什么都没有,岂止是路!

长安城里真正的君子,都长着四方脸,迈着四方步。真正的淑女,长的是四方的屁股,四方的乳房,给孩子喂奶时好像拿了块砖头要拍死他一样。在长安城里,谁敢说“派”,或者是3.14,都是不赦之罪。

人的痛苦都是来自于对无能的愤怒

不管怎么说罢,能被分到这个联合会红拂还是比较高兴,在这里可以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还可以说点出格的言论——在贵妇联(甲)里,只有大道消息和正面言论,而在贵妇联(丙)里,没有任何消息或言论,只有呓语和咆哮,一不小心还会被人把耳朵咬掉。

我们俩吵架时,仍然是不着一丝。我的小和尚依然直挺挺,在月光下披了一身塑料,倒是闪闪发光。

现在可以说说虬髯公为什么要弄些仇人的老婆来做后妃了。当头头的总是这样的,什么东西越不该有,就越要什么。

我的目光,顺着双肩的辫梢流下去,顺着衣襟,落到了膝上的小手上。那双手手心朝上地放在黑裤子上,好像要接住什么。也许,是要接住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吧。

假如说成历史事实,问题就轻微,但还是有问题。假如你说它是高深的隐喻,是玄虚的象征,是思辨的需要,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当时正是大唐开国之初,无论君臣,都在拼命地抖擞精神,就像我们这里评定职称之前一样。

活在世上,不必什么都知道,只知道最好的就够了。

人们的痛苦都是源于对于自己无能的愤怒。

世界上总共有两种人:一种是像我一样的人,一种是不像我一样的人。

假如你不走到墙外面来,就永远不知道有这样一些景象。假如你不走出这道墙,就以为整个世界是一个石头花园,而且一生都在石头花园里度过。当然,我也说不出这样有什么不妥。

照我看来凡是能在这个无休无止的烦恼、仇恨、互相监视的尘世之上感到片刻欢欣的人,都可以算是个诗人。

人生在世,固然会遇到总总不如意,但是你仍然可以在幸福与不幸之中作出选择。

有人问一位登山家为什么要去登山——谁都知道登山这件事既危险,又没什么实际的好处,他回答道:“因为那座山峰在那里。”我喜欢这个答案,因为里面包含着幽默感——明明是自己想要登山,偏说是山在那里使他心里痒痒。除此之外,我还喜欢这位登山家干的事,没来由地往悬崖上爬。它会导致肌肉疼痛,还要冒摔出脑子的危险,所以一般人尽量避免爬山。用热力学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反熵的现象,所发趋害避利肯定反熵。

大团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口
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
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
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在人世间有一种庸俗势力的大合唱,谁一旦对它屈服,就永远沉沦了,真是可惜。

我把我整个的灵魂交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

我的书写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有人告诉我,不能这样写书,写书这个行当我还没有入门。他们说,像这种怪诞的故事应该有一个寓意,否则就看不明白。我不能同意这种意见,虽然我一贯很虚心。在我看来这个故事一点都不怪诞。我不过是写了我的生活,当然这个生活有真实和想象两部分,但别人的生活也是这样的把。生活能有什么寓意?在他里面能有一些指望就好了。对于我来说,这个指望原来是证出费尔马,对于红拂这个指望原来就是逃出洛阳城。这两件事我们后来都做到了。再后来的情形我也说到了。我们需要的不是逃出洛阳城或者证出费尔马,而是指望。如果需要寓意,这就是一个,明确说出来就是:根本没有指望。我们的生活是无法改变的。

你好哇,李银河。

告诉你,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

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

我们现在所治之学,只是完备药店的药材,对它能治什么病不做保证。